童年逆境与青少年抑郁的关联：心理韧性与睡眠质量的链式中介作用

《Scientific Reports》：Associations of adverse childhood experiences and depressive symptoms among children and adolescents: the mediating effect of resilience and sleep quality

本研究针对儿童青少年抑郁症状高发问题，探讨了不良童年经历（ACEs）通过心理韧性（CYRM评分）和睡眠质量（PSQI评分）影响抑郁症状（CES-D≥16）的链式中介路径。通过对安徽巢湖市3258名学生的横断面调查，发现ACEs不仅直接加剧抑郁风险（OR=1.453），还通过降低心理韧性（间接效应22.88%）和破坏睡眠（间接效应15.94%）产生间接影响，且存在“ACEs→心理韧性→睡眠质量→抑郁”的链式通路（间接效应9.99%）。研究为通过增强心理韧性和改善睡眠的联合干预提供了理论依据。

　　

在全球范围内，抑郁障碍已成为青少年疾病负担的主要贡献者之一。随着社会压力增加和生活方式的改变，儿童青少年抑郁发病率持续攀升，例如美国青少年抑郁发作检出率从2009年的8.1%升至2019年的15.8%。抑郁症状不仅严重影响认知发展、学业成就和社会功能，还显著增加自杀风险。因此，探究儿童青少年抑郁症状的影响因素及其作用机制具有重要的公共卫生意义。

家庭环境风险因素在抑郁症状发展中起关键作用，尤其是不良童年经历（ACEs）。ACEs指18岁前经历的应激性或创伤性事件，包括虐待（情感、身体或性虐待）、忽视（情感或身体忽视）及家庭功能障碍（如家庭成员物质滥用、精神疾病、家庭暴力等）。2021年中国学校青少年健康调查显示，47.3%的青少年至少经历过一种ACEs。ACEs对心理健康有显著负面影响，例如美国研究发现，ACEs暴露越多，12-17岁青少年抑郁、焦虑和行为问题风险越高。然而，ACEs影响儿童青少年抑郁症状的具体路径，尤其是中介机制尚不完全清楚。

心理韧性和睡眠质量可能是ACEs与抑郁症状关联中的关键中介变量。心理韧性指个体面对逆境时恢复和维持心理平衡的能力，其发展具有动态性和可塑性。童年是心理韧性形成的关键窗口，家庭环境质量和社会支持系统对其发展轨迹起决定性作用。系统综述表明，ACEs可能降低儿童青少年的心理韧性，而低心理韧性又可能促发抑郁症状。例如，中国香港研究发现低心理韧性是青少年抑郁的强预测因子。此外，睡眠质量作为心理健康的重要生理指标，也可能中介ACEs与抑郁的关联。多项临床研究显示，暴露于ACEs的儿童青少年睡眠障碍风险显著升高。青春期是睡眠-觉醒节律建立的关键期，睡眠问题与焦虑、抑郁等不良心理健康结局密切相关。近期研究进一步发现，童年家庭功能障碍通过削弱心理韧性导致睡眠质量下降，进而引发抑郁症状，提示“心理韧性受损→睡眠质量下降”的链式路径可能存在，但该机制在儿童青少年中尚未充分探讨。

为解决上述问题，Wenping Ji、Lewei Liu、Pei Tang等研究人员于2025年在《Scientific Reports》发表了题为“Associations of adverse childhood experiences and depressive symptoms among children and adolescents: the mediating effect of resilience and sleep quality”的研究。该研究旨在探索儿童青少年抑郁症状的流行病学特征，重点分析社会人口学特征、ACEs、心理韧性和睡眠质量的联合作用，并验证“ACEs→心理韧性→睡眠质量→抑郁症状”的链式中介机制。

研究采用横断面设计，于2024年4月至6月通过方便抽样选取安徽巢湖市11所中小学的3258名学生（平均年龄13.01±1.61岁，男生52.1%）。使用自编问卷收集社会人口学资料，采用流调中心抑郁量表（CES-D）评估抑郁症状（总分>15分为有症状），童年创伤问卷（CTQ）评估ACEs（10个维度），儿童青少年心理韧性量表（CYRM）评估心理韧性，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PSQI）评估睡眠质量。采用多元逻辑回归分析抑郁症状的独立相关因素，并通过PROCESS宏模型（Model 6）进行链式中介分析，控制年龄、性别和BMI等混杂因素。

主要技术方法

研究采用标准化问卷收集数据，包括社会人口学特征、CES-D（Cronbach's α=0.907）、CTQ（10维度）、CYRM（Cronbach's α=0.961）和PSQI（Cronbach's α=0.701）。通过多元逻辑回归（VIF<5）分析独立风险因素，并使用Bootstrap法（5000次抽样）检验链式中介效应，所有分析通过SPSS 23.0完成。

研究结果

抑郁症状流行特征

抑郁症状检出率为30.1%。单因素分析显示，抑郁组女性比例更高（54.90% vs. 44.95%，χ²=27.161, P<0.001）、年龄更大（13.24±1.54岁 vs. 12.92±1.63岁, t=5.371, P<0.001），且ACEs总分（1.74±1.73 vs. 0.60±1.04, t=19.180, P<0.001）、各维度得分、家庭经济困难比例（8.57% vs. 2.46%, χ²=62.266, P<0.001）均显著高于非抑郁组，心理韧性评分更低（97.67±20.20 vs. 115.58±18.37, t=-23.842, P<0.001），睡眠质量更差（PSQI总分6.68±3.43 vs. 3.70±2.40, t=24.675, P<0.001）。

抑郁症状独立相关因素

多元逻辑回归显示，女性（OR=1.322-1.331）、ACEs总分（OR=1.453）、心理韧性（OR=0.973-0.974）和睡眠质量（OR=1.279-1.319）是抑郁症状的独立相关因素。当纳入ACEs维度时，情感虐待（OR=2.998）、身体虐待（OR=1.702）、情感忽视（OR=1.463）、身体忽视（OR=1.455）及母亲遭受家庭暴力（OR=1.496）风险显著升高。ACEs累积效应分析显示，经历1、2、≥3种ACEs的抑郁风险分别为无ACEs者的1.623倍、2.431倍和4.461倍（P<0.001）。模型校准良好（Hosmer-Lemeshow P>0.05），AUC为0.827-0.842。

变量间相关性

相关性分析表明，抑郁症状与ACEs总分（r=0.448, P<0.001）、心理韧性（r=-0.482, P<0.001）和睡眠质量（r=0.550, P<0.001）显著相关，ACEs总分与心理韧性（r=-0.419, P<0.001）、睡眠质量（r=0.300, P<0.001）亦显著相关。

链式中介效应

中介分析显示，心理韧性和睡眠质量在ACEs与抑郁症状间起链式中介作用。总间接效应值为1.666（95%CI: 1.480-1.865），占总效应48.81%。具体路径包括：ACEs→心理韧性→抑郁症状（效应值0.781, 95%CI: 0.647-0.927）、ACEs→睡眠质量→抑郁症状（效应值0.544, 95%CI: 0.416-0.676）、ACEs→心理韧性→睡眠质量→抑郁症状（效应值0.341, 95%CI: 0.278-0.413）。

讨论与结论

本研究揭示了儿童青少年抑郁症状的高负担（30.1%），并验证了ACEs通过心理韧性和睡眠质量影响抑郁症状的链式机制。结果强调ACEs累积暴露的剂量效应，特别是情感虐待、忽视及母亲遭受家庭暴力等维度的强关联性。链式中介路径符合应激应对理论，即ACEs作为慢性应激源，通过削弱心理韧性这一积极心理资源，加剧睡眠节律紊乱，最终导致抑郁症状。

研究的实际意义在于为抑郁预防提供了可干预的靶点：通过学校和社会项目增强心理韧性、改善睡眠质量，可能阻断ACEs对心理健康的负面影响。然而，研究存在局限性：横断面设计无法推断因果关系；样本仅来自安徽巢湖，外部效度有限；自评量表可能存在回忆偏差；未控制社会支持、亲子关系等潜在混杂因素。未来需通过多中心纵向研究验证链式路径，并结合客观睡眠监测工具提升结果可靠性。

综上，该研究强调了关注ACEs、心理韧性和睡眠质量在儿童青少年抑郁防控中的重要性，为制定综合干预策略提供了实证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