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公众气候变化信念的区域政治与极端天气事件影响研究

《Ecological Economics》：Regional aspects of climate change beliefs in the U.S

本文聚焦美国公众气候变化信念的区域差异，为解决政治极化背景下气候政策接受度问题，研究人员利用多水平模型分析了区域政治控制、极端天气事件(EWE)与个体特征对六维度气候信念的影响。研究发现共和党控制显著削弱人类活动致因信念(D2)和风险感知(D4)，而极端天气仅微弱影响发生信念(D1)和致因信念(D2)。研究揭示了政治环境对气候认知的塑造作用强于自然体验，为跨尺度气候传播策略提供新证据。

　　

在全球气候治理面临严峻挑战的当下，公众对气候变化的认知与态度成为影响政策推进的关键因素。美国作为全球主要碳排放国，其国内对气候变化问题的政治极化现象日益凸显——民主党与共和党支持者在气候科学接受度、风险感知及政策支持等方面存在显著分歧。这种分化不仅体现在个体层面，更与区域政治环境密切关联。当地方政府由不同党派主导时，其能源政策、环境法规及公共舆论导向可能对居民气候认知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与此同时，极端天气事件的频繁发生是否能够打破政治偏见、促使公众形成科学认知，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焦点。现有研究多集中于个体因素分析，对宏观环境与微观信念的跨层级交互机制探讨不足，特别是区域政治控制与自然体验如何共同塑造公众气候信念，尚需系统验证。

为解开这一谜题，研究团队创新性地构建了多水平分析框架，通过整合个体社会人口特征与区域宏观变量，深入剖析美国公众气候信念的形成机制。研究数据来源于耶鲁大学气候变化传播项目在2019年10月至2020年2月开展的全国性调查，覆盖超过19,000名成年人样本。关键创新在于将个体问卷数据与县级区域变量进行匹配：政治环境操作化为县级议会中共和党议员比例，极端天气事件采用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发布的1980-2019年县级灾害声明数据，同时控制区域失业率、空气质量指数和国内迁移率等社会经济指标。研究方法上，针对二元选择的信念维度（如是否相信气候变化发生）采用多水平逻辑回归，而对连续测量的风险感知维度则运用多水平线性模型，通过似然比检验验证了多层模型优于传统单层模型的有效性。

主要研究结果

政治隶属的压倒性影响

数据分析清晰显示，政治党派归属是预测气候信念的最强指标。与共和党支持者相比，民主党支持者在所有六个信念维度上均表现出显著更强的认同（p<0.001）。具体而言，民主党支持者对气候变化正在发生（D1）的信念强度比共和党支持者高出1.062个单位，认为人类活动是主要原因（D2）的信念强度高出0.630个单位，对科学家共识（D3）的认可度高出0.837个单位。在风险感知方面，民主党支持者对气候变化的担忧程度（D4）高出0.356个单位，认为对自身（D5）和全美（D6）造成危害的信念分别高出0.126和0.195个单位。这一结果印证了美国气候议题高度政治化的现实。

区域政治控制的极化效应

研究发现，县级层面的共和党控制对居民气候信念产生显著影响，但效应因个体政党归属而异。整体上，共和党主导的区域会削弱居民对人为致因（D2）的信念（β=-0.341, p<0.001）和风险担忧（D4，β=-0.147, p<0.01）。进一步交互分析揭示了一个极化模式：共和党控制对共和党支持者的信念无显著影响，却显著强化了民主党支持者的气候信念。例如，在共和党控制县，民主党支持者对人为致因（D2）的信念强度额外增加0.451（p<0.1），对风险担忧（D4）的信念强度额外增加0.203（p<0.05）。这表明区域政治环境可能强化而非弱化党派间的认知分歧。

极端天气事件的有限作用

与预期不同，极端天气事件对公众气候信念的影响相对有限且具选择性。县级灾害暴露仅显著提升居民对气候变化正在发生（D1，β=0.007, p<0.01）和人为致因（D2，β=0.005, p<0.1）的信念，而对科学共识（D3）和三个风险感知维度（D4-D6）均无显著影响。这一发现挑战了“灾害体验必然增强气候关切”的直觉判断，提示单一极端事件可能不足以克服深层次的政治价值观过滤。

社会经济因素的差异化影响

研究还发现了其他有趣模式：非裔美国人在基础认知维度（D1-D3）上表现较低信念水平，却在危害感知维度（D5-D6）上显示较高关注，可能反映其社区对环保政策经济影响的担忧。西班牙裔群体则普遍表现出更强的气候信念。失业率上升对各类气候信念均产生显著负面影响，支持了经济压力降低环境关切的假设。空气质量恶化与气候信念呈正相关，体现了环境污染直接体验对认知的促进作用。

研究结论与意义

本研究通过多水平建模揭示了美国公众气候信念形成的复杂性：个体政治立场是最核心的预测因子，而区域政治环境则发挥着“极化放大器”作用——共和党主导不仅强化了支持者的怀疑立场，更意外地激化了反对党派支持者的关切。极端天气事件作为客观自然信号，其影响力被政治滤镜大幅削弱，仅在基础事实认知层面产生微弱效应。这一发现对气候传播实践具有重要启示：试图通过灾害案例说服政治保守派可能效果有限，而针对不同政治群体的差异化传播策略或许更为有效。研究结果强调，推进气候行动不仅需要科学信息的精准传递，更需考虑如何破解政治认同对认知过程的绑架。该成果发表于生态经济学领域权威期刊《Ecological Economics》，为理解多层级因素如何共同塑造公众环境态度提供了理论框架，也为制定更具政治智慧的气候传播策略提供了实证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