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升HIV行为监测调查的性别与性取向包容性：一项识别新型性实践、HIV风险及维持社区支持的混合方法研究

《AIDS and Behavior》：Improving Gender and Sexuality Inclusivity of a Long-Running HIV Behavioural Surveillance Survey to Identify New Sexual Practices, HIV Risks, and Maintain Community Support: A Mixed Methods Study

为提升HIV行为监测对跨性别男性、非二元人群及双性恋+参与者的包容性，研究人员对澳大利亚长期运行的“男同性恋社区定期调查(GCPS)”进行问卷重设计。通过认知访谈(n=30)和现场快速访谈(n=39)评估，研究发现问卷修订（如采用性别中立语言、增加非二元伴侣相关问题）具有良好接受度，但部分关于身体与实践的顺规范性假设仍需改进。该研究为在GBQ+群体中开展更具包容性的行为监测提供了重要范本。

　　

在HIV防治领域，行为监测是追踪和了解关键人群HIV传播相关行为的关键工具。然而，长期以来，这类监测调查，尤其是在以男男性行为者（Men who have sex with men, MSM）为关键人群的体系中，往往隐含了顺规范性（cisnormative，指认为所有人的性别认同都与出生时指定的性别一致）和单性恋主义（monosexist，指认为单一性取向是常态）的假设。这导致跨性别（transgender, trans）及性别多样（gender diverse, TGD）人群以及双性恋、泛性恋等具有多性别吸引的（bi+）人群的经历和特定风险被忽视，造成了数据上的“擦除”现象。随着社会对性别和性取向的理解不断演进，以及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认同非二元性别，传统的调查方法面临着准确反映社区多样性、维持社区参与和支持的挑战。

在此背景下，发表在《AIDS and Behavior》上的研究论文《Improving Gender and Sexuality Inclusivity of a Long-Running HIV Behavioural Surveillance Survey to Identify New Sexual Practices, HIV Risks, and Maintain Community Support: A Mixed Methods Study》应运而生。该研究以澳大利亚自1996年起持续进行的“男同性恋社区定期调查（Gay Community Periodic Surveys, GCPS）”为对象，旨在通过系统的问卷重设计，提升其对跨性别男性、非二元人群和bi+参与者的包容性，从而更准确地识别新的性实践和HIV风险，并维持社区对这项重要监测工作的长期支持。

为了达成研究目标，研究人员采用了混合方法研究设计。关键的技术方法包括：1） 基于社区咨询（涉及22个相关组织）进行问卷的初步重设计；2） 对30名来自同性恋、双性恋+、酷儿（cis与trans）男性及非二元人群的多样化参与者进行认知访谈（cognitive interviews），以评估问卷条目的可理解性和可接受性；3） 在墨尔本的一个LGBTQ+节日活动中，对39名刚完成新版问卷的参与者进行快速现场访谈（rapid field interviews），收集其对调查的即时反馈。所有访谈录音经过专业转录，并采用主题分析法（thematic analysis）进行分析。

问卷修订内容

研究团队对GCPS问卷进行了多项关键修订（详见表3）。首先，将调查标题从“男同性恋社区定期调查”改为“GBQ+社区定期调查”（GBQ+指男同性恋、双性恋、酷儿及更广泛人群），保留了GCPS的品牌标识。其次，在整个问卷中采用性别中立语言，不再假定参与者及其伴侣均为男性。例如，将“与男同性恋朋友相处的时间”改为“与同性恋、双性恋或酷儿朋友相处的时间”。性实践相关问题也进行了 refinement，不再将性交（intercourse）的定义局限于肛交（anal sex）。增加了专门询问与女性伴侣及非二元伴侣性行为的新板块。在关系状态部分，允许参与者选择与男性、女性、非二元个体或多人建立关系，并使用了更包容的术语（如将“其他”改为“另一个术语”）。

认知访谈的反馈

认知访谈结果显示，修订后的问卷总体上被参与者接受。特别是那些长期参与调查的人，赞赏其包容性的提升，使他们能够更准确地报告自己的伴侣情况。参与者普遍认为问卷语言（如使用“fucking”指代插入式性行为）是恰当且符合社区用语习惯的。访谈也帮助识别了一些需要改进的细节，例如，参与者建议将“其他”选项改为“另一个术语”，以减少被“他者化”的感觉。此外，关于关系协议的问题最初理解起来有困难，经过重新措辞后清晰度得到提高。一个重要的发现是，参与者对于如何判断和报告伴侣的性别存在差异，部分人依赖于假设，而另一部分人则能自信地准确报告。

关于性与身体部位的细节张力

尽管修订取得了进展，但认知访谈也揭示了一个核心张力：一些跨性别参与者担心，即使用了包容性语言，研究团队可能仍会对其报告的具体身体部位和性行为类型做出假设。例如，关于“当你fuck或被你的女性伴侣fuck时”的避孕套使用问题，被认为预设了某种特定类型的（插入式）性行为。有参与者指出，这无法捕捉到与非二元伴侣或女性伴侣可能发生的多样性行为模式。类似地，关于“撤退法”（withdrawal）等HIV风险降低策略的问题，也被认为隐含了对身体部位的假设。部分参与者希望问卷能像其他一些调查那样，询问更具体的身体部位和实践细节，以进行更精确的HIV风险评估。然而，许多参与者同时认为现有问卷的长度（平均10分钟完成）是合适的，再增加细节可能会加重负担。这反映了在有限的问卷篇幅内，平衡包容性、数据精确性和参与者负担之间存在的固有挑战。

现场访谈的接受度

快速现场访谈的结果进一步证实了修订后问卷的现场接受度。参与者普遍认为调查“全面”、“清晰”、“易于理解”且“包容”。一些参与者注意到与往年相比的变化，并给予了积极评价。性别多样参与者也表示问卷涵盖了不同的性别选项和性活动，感觉更具包容性。然而，现场访谈也暴露了一个与问卷本身无关但重要的问题：在招募过程中，个别招募人员将GCPS称为“男性调查”，将同时进行的宫颈癌调查称为“女性调查”，这引起了一些性别多样参与者的不满。这表明，包容性的改变需要贯穿从问卷设计到现场招募的整个流程。

讨论与结论

该研究通过系统的社区咨询和混合方法评估，成功地对一项长期运行的HIV行为监测工具进行了重要的包容性升级。研究结果表明，所实施的改变（如标题变更、性别中立语言、扩展的伴侣类别）被目标社区广泛接受，并有助于提高数据的准确性。然而，研究也坦诚地指出，在如何精确测量涉及不同身体结构的性行为以评估HIV风险方面，仍然存在挑战和社区内部的不同意见。研究人员强调，调查设计永远是一种权衡（compromise），需要在社区期望、问卷长度、数据效用和历史可比性之间取得平衡。重要的是保持开放态度，持续进行社区协商和反思。

这项研究的意义在于，它提供了一个如何通过积极参与社区来改进公共卫生监测工具的实践范例。确保数据收集工具与社区不断演进的语言和理解保持同步，对于维持关键人群的信任和参与、从而产生高质量的数据以指导有效的HIV应对措施至关重要。研究团队计划继续调整问卷，以识别同性恋、双性恋、酷儿男性和非二元人群中新亚组的更广泛实践和风险，同时密切关注社区对调查长度和术语可理解性的期望。这项工作的成果不仅使GCPS（现称GBQ+社区定期调查）能够更好地服务于日益多样化的社区，也为其他类似的行为监测系统提升性别与性取向包容性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