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石器时代中国双氏族母系社会的古基因组学证据：福建遗址揭示的稳定遗传结构与高内婚率

为解决早期人类社会母系/父系组织争议，北京大学等团队通过古DNA测序、稳定同位素和贝叶斯模型分析，揭示中国新石器时代福建遗址存在由两个母系氏族(M8a3/D5b1b mtDNA)构成的高内婚率社区，其稳定延续250年。该研究为人类早期母系社会演化提供了首个基因组学证据，填补了 kinship systems 研究空白。

　　

人类社会的早期组织形式一直是人类学研究的核心问题。自19世纪以来，关于原始社会是母系还是父系主导的争论从未停歇。传统观点认为随着私有制出现，母系社会逐渐被父系结构取代，但这一假说长期缺乏直接证据支持。近年来，尽管古DNA研究揭示了欧洲新石器时代普遍存在的父系社会模式，但在东亚地区特别是中国新石器时代社会的组织结构仍不清晰。这留下关键科学问题：母系社会是否真实存在？其遗传特征和社会结构如何？

北京大学联合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等机构的研究团队在《Nature》发表突破性成果，通过对山东福建遗址2750-2500 BCE的60例个体进行全基因组测序，结合稳定同位素和放射性碳年代测定，首次从基因组学角度证实了中国新石器时代存在的双氏族母系社会。研究采用古DNA提取优化技术从颞骨和牙齿样本获取数据，使用1240k SNP捕获芯片进行全基因组分析，通过READ、KIN和ancIBD软件进行亲缘关系推断，并利用hapROH分析近交系数。样本来自福建遗址南北两个墓地的66例个体，经严格筛选后保留60例高质量基因组数据。

研究结果部分，"福建遗址的母系氏族社区"显示：南北墓地个体分别固定携带M8a3和D5b1b两种mtDNA单倍型（Simpson多样性指数分别为0和0.08），而Y染色体单倍型多样性极高（SDI=0.89-1），表明严格按母系血缘安排埋葬。"高度内婚的福建社会"部分通过ROH分析发现85%个体存在>40 cM的短片段纯合（4-20 cM），有效群体大小(Ne)仅200-400，反映社区长期内婚但避免近亲繁殖。"福建生计策略与流动性"部分显示δ¹³
C值(-9.3‰至-6.6‰)表明以粟作农业为主，⁸⁷
Sr/⁸⁶
Sr比值(0.711030-0.711554)证实群体活动范围局限在冲积平原。

讨论部分指出，福建案例的特殊性在于：一是首次在新石器时代东亚发现基因组证据支持的母系社会；二是双氏族结构稳定延续10代以上；三是与同时期大汶口文化中心（如焦家遗址）相比，福建社会缺乏等级分化，符合现代母系社会低财富积累的特征。该研究推翻了过去认为农业社会必然导向父系组织的假设，为理解人类早期社会多样性提供了关键案例。通过多学科方法，研究者重建了距今4700年前一个沿海粟作农业社区的完整社会图景——两个母系氏族在保持遗传独立性的同时，通过男性通婚维持社会 cohesion（社会凝聚力）。

这项研究的意义在于：一方面填补了东亚地区新石器时代社会组织的证据空白，证实母系和父系系统可能在不同生态环境中平行发展；另一方面为理解 kinship systems（亲属关系系统）的演化提供了新视角，表明早期人类社会结构比传统认知的更为多元复杂。福建案例提示我们，在农业起源初期，沿海环境中资源相对均衡的社区可能更易维持母系结构，这一发现将推动学术界重新审视社会复杂化进程中的多种演化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