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话中虚幻元音的梯度感知：基于音系学与发音姿态的跨语言研究

推荐：本研究针对非母语者在感知辅音簇时出现的虚幻元音现象，通过AXB辨别和识别实验，系统考察了普通话母语者对五种音系情境下不同性质虚幻元音的感知梯度。研究发现音节省略约束、元音最小化、发音部位一致性共同影响感知强度，支持直接现实主义语音感知理论，为跨语言音系适应机制提供了新证据。

　　

在语音感知领域，非母语者常会在不合母语音系规则的辅音簇中"听到"实际不存在的元音，这种现象被称为虚幻元音感知（illusory vowel perception）。从日语听众将[ebzo]听作[ebuzo]，到巴西葡萄牙语使用者感知为[ebizo]，这种"音系修复"现象揭示了语音感知并非单纯的声学信号解码过程，而是受到母语音系知识强烈影响的主动建构过程。尽管已有研究在日语、韩语等语言中观察到该现象，但关于虚幻元音感知本质是梯度渐变还是类型突变的争论仍未解决，且普通话中的系统性研究尤为缺乏。

陕西某高校的研究团队在《Speech Communication》发表的研究中，通过构建包含最小元音（minimal vowel）、部位元音（place vowel）等五种音系情境的虚幻元音类型学框架，采用AXB辨别实验（实验1）和3AFC识别实验（实验2），考察了42名普通话母语者对英语辅音簇的感知模式。研究使用澳大利亚英语母语者录制的[aCta]/[aCVta]伪词（如[akta]/[ak?ta]）作为刺激材料，通过线性混合效应模型分析辨别准确率和中央处理时间（CPT），并结合发音音系学（Articulatory Phonology）和感知同化模型（PAM）解释结果。

实验1的AXB辨别结果显示，五种情境形成显著感知梯度：合法韵尾（如[anta]）辨别准确率最高（95%），意外部位元音（如[akta]-[akuta]）次之（77%），部位元音（如[apta]-[aputa]）与意外最小元音（如[apta]-[ap?ta]）相当（67-68%），最小元音（如[akta]-[ak?ta]）最难辨别（58%）。CPT数据与准确率呈镜像模式，证实认知负荷差异。实验2的识别任务则显示更类型化的响应模式：最小元音（[?]在[k]后）和部位元音（[u]在[p]后）识别率相近（65% vs 67%），显著高于意外类型（9-13%）。

研究结果表明，普通话虚幻元音感知具有显著梯度特征，其强度受四个音系因素调控：1）音节尾辅音限制（NoCoda约束）；2）元音最小化（[?]的短时特性）；3）前接辅音发音部位（如唇音[p]引发[u]）；4）元音-辅音发音姿态一致性（如唇音与圆唇元音的协同发音）。值得注意的是，辨别任务中最小元音引发的感知混淆最强，这与日语中[u]作为最小元音的研究结果一致；而识别任务中部位元音的凸显性，则印证了普通话借词音系学中部位特征传递的优先性（如Gallup→[gai.lwo.p^u
]）。

该研究通过构建梯度感知模型，解决了关于虚幻元音本质的理论争议，证明音系修复不是全有或全无的范畴过程。从发音音系学视角看，非母语者将前接辅音的发音姿态（如[p]的唇部收缩）重新解释为同时编码辅音和后续元音的信号，这种"姿态评分"（gestural score）的跨段解读支持直接现实主义（Direct Realism）的语音感知观。研究成果不仅完善了普通话的音系类型学框架，其"最小元音优先、部位特征传递"的双路径模型，也为解释日语、巴西葡萄牙语等语言的跨语言差异提供了统一的理论基础。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探索协同发音线索的量化贡献，以及L2产出能力与感知模式的关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