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龄婴儿对无生命物体目标指向行为的理性归因机制研究

本研究探讨了12月龄婴儿如何利用情境敏感的行为线索（如等终性、持续性和效率性）对无生命物体的运动进行目标指向性解读。通过对比自主运动（animate）与外力驱动（inanimate）条件下婴儿对目标变化的反应，发现婴儿能基于理性行动原则（teleological account）跨情境追踪目标，挑战了传统线索驱动理论（cue-based account）对自主动力（self-propelled motion）的必要性假设，为早期心智理论（theory of mind）发展提供了新视角。

　　

在探索人类如何理解他人行为的过程中，婴儿何时开始将目标归因于外界实体一直是发展心理学的核心问题。传统理论认为，婴儿仅能将目标指向性赋予具有自主动力（self-propelled motion）的物体，如人类或拟人化实体。然而，这一观点无法解释婴儿为何能对简单几何图形或机械装置表现出类似的理解能力。究竟是先天认知机制使然，还是后天经验塑造？这一问题引发了"线索驱动理论"（cue-based account）与"理性行动原则"（teleological account）的长期争论。前者强调自主动力等感知线索的必要性，后者则认为婴儿能基于行为效率等抽象原则进行目标推理。

为厘清这一争议，福建省妇幼保健院的研究团队设计了一项创新实验。研究招募48名12月龄亚洲婴儿（38%为女性），通过习惯化-去习惯化范式，比较婴儿对自主运动（animate）与外力驱动（inanimate）的红色圆形跳跃行为的反应。在动画刺激中，圆形要么自主弹跳越过障碍物（animate条件），要么被从下方隧道伸出的木棍推动（inanimate条件），两种条件下圆形的运动轨迹均随障碍物高度自适应调整，体现等终性（equifinality）和效率性（efficiency）特征。测试阶段通过交换新旧玩具位置，观察婴儿对目标变化的敏感度。

关键技术方法包括：1）采用Adobe Premiere/After Effects制作精确匹配运动参数的动画刺激；2）基于Habit 2程序实施习惯化范式（habituation criterion设定为最后三次试验平均注视时间降至前三次的50%）；3）双盲编码确保注视时间测量可靠性（组间相关系数r>0.998）；4）对数转换处理注视时间数据以满足正态分布假设。

3.1 习惯化阶段
数据显示，婴儿在两种条件下的习惯化速度无显著差异（animate:7.00±1.44 trials; inanimate:7.04±1.33 trials），初始注视时间（animate:38.21s; inanimate:33.64s）与最终注视时间（animate:13.23s; inanimate:11.12s）也无组间差异，表明外力驱动事件并未增加认知负荷。

3.3 测试阶段
关键发现是：无论圆形是否自主运动，婴儿均对新目标事件表现出显著去习惯化（animate:p=0.062,d=0.33; inanimate:p=0.006,d=0.55）。测试顺序分析显示，当新目标事件作为第二个测试项呈现时，婴儿注视时间显著更长（p=0.022,d=0.68），表明目标变化而非单纯视觉新奇性驱动了注意偏好。

4. 讨论
这项发表在《Acta Psychologica》的研究突破性地证明，12月龄婴儿能仅凭行为效率等情境敏感线索（context-sensitive behavioral cues）对无生命物体进行目标归因，无需依赖自主动力等传统机构线索。这一发现有力支持了理性行动原则，揭示早期目标理解具有惊人的灵活性：婴儿通过分析动作轨迹与环境约束的理性关系（如抛物线高度匹配障碍物），即可构建目标表征并跨情境追踪。研究同时回应了"隐藏中介者"假说——若婴儿将木棍运动归因于不可见主体，应表现出更长加工时间，但数据未支持此预测。

该成果对发展认知科学具有双重意义：理论上，挑战了线索驱动理论对机构归因的刚性要求，提出目标理解可能存在"非心智化"路径；应用上，为人工智能时代儿童如何理解非生物实体（如机器人）的"目标导向"行为提供了认知基础。未来研究需进一步探索文化普适性，以及婴儿如何整合多重线索进行目标推理的动态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