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制药公司（Millennium）CEO 访谈录

　　

美国麻省理工出版的《技术评论》杂志2001年12月刊报道：基因及其蛋白研究的迅猛进展使得诊治的精确性不再是一纸空文，而Millennium制药公司在这场医药革命中始终处于前沿阵地。

尽管Millennium制药公司总部所在的城市与Cambridge市相邻，但它的CEO，身着便装、头发略显凌乱的Mark Levin 在人才辈出的马萨诸塞州Cambridge市却一点也不引人注目。不过在制药界，Millennium公司这位51岁的CEO兼合作创始人却因其特殊的个性而声名鼎鼎。

要了解Mark Levin，首先必须介绍一下他的职业生涯。他不仅担任过一个制药公司的生物化学工程师，在Genentech公司担任过部门经理，投资成立过诸多公司，而且还曾涉足酿酒行业和计算机的销售经营领域。他在与制药巨头们（如拜耳公司，辉瑞公司）进行交易时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本领，使Millennium公司达成了好几笔利润丰厚的交易，净赚20多亿美元，并为公司赢得了50％的药物经营权－这样成功的交易在此之前简直闻所未闻。据说Levin喜欢举行万圣节舞会，并经常在舞会上身着女装；还有传闻说，这位CEO对鞋子有着永不厌倦的异常嗜好－针对这种说法他解释说，“我父亲经营着好几家鞋店（小鞋店），我是边卖鞋子边长大的。因而我喜欢逛鞋店胜过一切。”

Levin对男鞋的看法与他对制药界的前景展望正好不谋而合。他认为鞋的式样和颜色应该多样化，让消费者有更多的选择余地；同样，他也希望现在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用药局面能够被多种多样的治疗方法所代替，并且能够象量体裁衣那样，根据疾病和遗传学的个人特征加以调整。Millennium公司在2001年用于研制开发的资金达4亿美元，员工发展到1500余人，已经果断地将工作重点转到了“个性化治疗”产品开发的理念上，是首批实行类似措施的大公司之一。

在Millennium公司成立8年后，他们的产品终于通过了FDA的有关批准；《技术评论》杂志的资深编辑Rebecca Zacks于一天后采访了Levin。外界对此曾评论说，这个获批的抗癌药并非Millennium公司的研制产品（他们在1999年收购LeukoSite公司时顺便收购了这个药物）。但不管如何，这个药物的获批为实现“生物制药公司”迈出了重要的一步－所谓“生物制药公司”，是指生产治疗性药物的生物技术公司。Levin对这一构思倾注了极大的热情，这在他谈及公司、制药界以及“个性化治疗”时表现得非常坦率而且明显，正如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多年的销售经验一样。


问：当Millennium上市时，你对它倾注了怎样的工作理念？

答：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手头正好有一笔资金，想拿它对一些公司进行投资。那时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人类基因组的讨论，所以我到处跑动，考察了欧洲和美国的一些基因组研究中心。我花了好几年时间来接触学术界的有关人士，观察整个行业。对这个领域有了个大致了解后，我意识到其中存在着2－3个关键问题。其中一点就是，人类基因组序列将在今后10年内全部测出，所有的基因都会被确定。更重要的是，医药界、学术界的人员都认为人类的所有疾病具有一定的遗传背景－当然现在这一观点已是深入人心，但当时却并非广为人知。一般人想到遗传性疾病可能会想到囊性纤维化之类的疾病，但医药界在那时已经意识到，肥胖症、阿尔采木病、癌症、以及其他一些重要的人类疾病都可能牵涉到某种遗传因素。这也是Millennium公司创建伊始的想法：利用基因学原理设计出有关的生物技术平台，我们可籍此了解人类疾病的起因和有关通道，并针对性地控制相关症状。

问：与那些同时创建的生物技术公司相比，Millennium公司的发展策略有什么不同？

答：每个人都对“基因组”这几个字兴奋不已，但事实上（我们应该能够想到），每个人对它的看法是不同的。生物公司也是这样：有的是诊断性的公司，主要鉴定基因中存在的错误（或多样性）；有的公司提供基因组信息，并出售相关的数据库；有的公司则把工作重心放在新技术的开发上，并以销售这些技术为生，同时不断与其他一些公司结成联盟。至于Millennium公司，从它成立的第一天开始，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建立一个生物制药公司，不断开发出个性化治疗的产品。

问：Millennium公司是如何逐步演化的？

答：我对公司的构想其实一直没有变过：鉴定出有关的基因和蛋白质，了解它们介入疾病通道的机制，并针对病因研制出治疗性的产品。在过去10年里，我们的研究重心从基因逐渐转移到了蛋白质（这也是药物作用的靶物质），致力于开发出能够作用于靶物质的小分子或抗体，并通过动物试验对他们进行观察，现在还要进行人类试验的观察。昨天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天：我们的第一个药物正是在昨天获得了FDA的新药批准，允许以它来治疗一种白血病。（基因潮编辑注：指2001年5月7日）

在不断演化的同时，公司的总体策略却始终集中在两个关键问题上。第一个就是所谓的个性化用药问题：公司一直试图根据个体、根据作用靶物而研制出各具针对性的药物。理论上讲，我们将来可以这样就诊：带着一个基因芯片去看医生，那上边就包含着我们所有的基因信息。医生将它与可能的疾病信息加以比较，然后对我们提出诊治建议。这个基因芯片可以指导我们的饮食和所需试验。一旦确诊了某种疾病，这个芯片可根据遗传信息帮助我们选定最佳的治疗方案。

第二个问题也是当今制药界普遍面临的大事，就是公司产品的产量问题。一般而言，制药公司每年需要生产3－5个产品，并且还要保持每年10－15％的增长率。平均下来每个公司的产品是1－2个。因而一个制药公司的产量每隔几年就应翻上两倍，三倍甚至四倍，否则整个制药行业就难以生存下来。为了适应这一局势，Millennium公司已经将一个技术平台的定位从基因转到患者身上，以期增长一些关键产品的产量。

问：你已经说过，个性化的药物研制牵涉到两个方面：对基因、对相应的蛋白进行检测，以及对相应的药物进行设计－要求必须针对患病的个体、基因和蛋白加以设计。但是我们现在是否处于这么一个阶段，即检测方法多种多样，而符合要求的治疗药物却寥寥无几？

答：你说得非常正确－检测方法的确是先行一步。不过这种局面不久后可能会发生改变：已经研制出一种新的个性化的乳腺癌治疗方法，可以针对患者的蛋白质表达特点给药。Millennium公司的研制产品还要更进一步，将会对大多数患者同时进行检测和治疗。在未来的5－10年内，我们将会看到一场革命：不仅仅是检测方法的革命，还将是检测与治疗实现一体化，共同进行个性化治疗的革命。

问：这种检测方法－尤其是以基因特征为基础的检测方法－被研制出来时，往往会牵涉到一个保密性的问题。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呢？

答：当然考虑过。我们的首席业务官Steve Holtzman曾是克林顿总统的生物伦理学的顾问成员之一（Holtzman已离开其职位，目前担任Levin的顾问一职），对政府出台有关的保密政策起过很大作用。我们最近也在华盛顿特区开设了一个相关的部门。我们相信个性化用药固然非常重要，但个人的隐私权同样不容忽视，每个人的隐私都必须加以保护。

问：个性化用药给传统的医药经济带来的是不是一种双向作用？毕竟，如果你可以根据患者的基因特征进行针对性的治疗，你是不是也给市场上其他新药的发展带来了一定的限制？

答：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过去有许多药物被视为相当失败，因为他们对一小部分患者具有毒性作用；但正是它们，可能会在将来成为重要的药物，因为有些患者可以接受它们而不必担心所谓的毒副作用。此外，由于已经初步筛选出了一批患者，他们对药物会表现出较好的治疗反应，因而药物进入临床和市场的速度会快很多。最后还要指出，当我们加入市场后，我们的产品会比现在的一些药物更有活力，副作用也更小－总而言之，我们的药物更具价值。要知道（这一点非常重要！），现在仍有20－40％的患者服用着对他们几无作用的药物。

问：临床医生们对个性化用药有无准备？

答：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回到5－10年前看看医生们的教育，我们就会发现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基因学方面的有关训练。医生们应该接受特殊的教育，帮助他们理解这些治疗措施的重要性－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现在的医学院校有所改观，我们可以在其中看到更多关于遗传学和分子医学的综合教育。每一天我们都能在研究领域和临床领域遇到很多医生，他们对个性化用药非常感兴趣，并已着手贯彻一些有关的原则。

问：你常常能够说服一些制药巨头向Millennium公司提供资金（BusinessWeek杂志称之为“多得吓人”）。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答：首先，我不认为这些钱数目多得吓人－老实说，我还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钱呢。我们从一开始想做的就是为将来的制药界建立一个模式，它不仅在利润的获取中扮演中心角色，而且对整个制药界的生存至关重要。我们是在1994年初第一次与罗氏公司建立合作关系的， 当时我们主要与Jürgen Drews商谈有关事宜，他是罗氏公司研究开发部的主任，对药物产量的增长很有一套心得。我们与Jürgen之间很快就达成了相互的真正了解，并签署了协议。当我们继续与其他一些合作者进行讨论时，他们也能够理解我们对于未来的构思，无论是在基因组学领域、产品产量方面还是个性化用药问题上。

问：Millennium公司目前的研发如何？

答：现在我们正在3个领域进行开发：肿瘤学，炎症性疾病（如类风关，哮喘），以及代谢性疾病（包括肥胖症和糖尿病），用于临床的共有7个药物。其中肿瘤学领域最有希望的一个药物是蛋白酶体抑制剂－众所周知，蛋白酶体对于蛋白质功能的调节和细胞生长的控制都具有相当重要的作用。我们目前正在进行有关的临床试验，观察此药治疗多发性骨髓瘤，胰腺癌，前列腺癌和其他一些疾病的疗效。另外我们还与Genentech公司合作开发了一个小分子药物，它是一种抗体，可与肠道内的攻击性T细胞相互结合，从而可用于炎症性肠病（克隆氏病和溃疡性结肠炎）的治疗。我们还有一些药物正处于临床开发阶段，可分别用来治疗哮喘和前列腺癌。

问：当你准备上市一些药物时，你与这些制药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会改变吗？你现在会成为他们的竞争者吗？

答：这当然是一个逐渐演变的过程。一开始我们只研究基因和相关的药物靶物质；我们把研究出来的靶物质转给合作者，当它们被开发成药物时从中收取一定的专利费用。但是现在，与Aventis公司和Abbott Laboratories公司合作时，从基因鉴定到药物开发到产品上市我们都拥有50％的权利。不过，我也承认制药公司现在越来越将我们视为竞争对手，就像他们互相认定对方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一样。但是同时也该看到，世界再也不可能象以前那样狭小了，技术领域日益复杂，生物学领域日益复杂，要想把公司办好，除了与他人合作之外别无他法。所以，尽管制药公司视我们为竞争对手，但仍会与我们继续合作下去。

问：你认为制药界的发展前景会因人类基因组的测序工作而改变吗？

答：要想在今后5－10年内成功地经营制药公司，每个公司都必须深刻理解基因组学和蛋白质学；同时还有分子药理学，以便他们能够更好地筛选并定位靶物质；另外，他们还必须知道如何将靶物质的开发推进到临床试验阶段。我相信，这些知识能够使一个制药公司免于被最后吞并的悲惨命运。

问：Millennium公司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答：在今后的5－10年中，我们的目标是成为这样一个公司：它是个性化用药领域的领头羊；它在这个领域的药物产量方面占据主导地位，资产总值超过1000亿美元；它同时有5－10个产品上市；它对人类的生活具有重要意义；它在整个制药界具有最为完备、最具实力的生产线。

                                                          （基因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