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守恕——怀着一颗童心爱世界

　　焦守恕，生于北京，1970年首都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毕业。1982～1983年在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神经生物学系受博士后训练。1986年主持我国首例“自体肾上腺髓质脑内移植治疗Parkinson氏病”的临床实验，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1995年受聘于美国最大的生物技术公司Amgen，任高级研究员。2005年初在北京中关村生命科学园创办北京同昕生物技术公司，致力于将细胞生物学、分子生物学和免疫学等领域最先进的科研成果应用于临床，研究开发无创性疾病诊断技术。

　　在我正式拜访焦守恕先生之前，和他通过几次电话。电话里，焦先生不断地向我推荐，说有其他比自己更值得采访的对象。在我采访的当时，他又反复强调说自己的企业实在是刚刚起步，谈不上有什么成功的经验。他的谦和与真诚，是采访自始至终让我感受最深的地方。他感谢他的合作伙伴，感谢对他创业提供帮助的人，感谢他的团队，这些是他最想告诉有创业期望的年轻人的事情。

　　17年家国梦

　　焦先生说：“从来没有想过，在美国一待就是17年。”那么，17年前，他是因为什么而去国离乡；17年后，他又是因为什么而重回故里？

　　17年前焦守恕去美国的直接原因是为了医学研究。从1986年6月开始，焦先生主持了10例脑内移植临床手术；其后在另一位同事的主持下又进行了7例。但是这17例手术的术后恢复情况很不一样，焦先生认为自体肾上腺髓质脑内移植的疗效只在50%强的病人身上体现了，与动物实验的结果不完全相符，于是他主动停止了这项手术并设想了用进一步的实验来发现和证明疗效不好的原因。但当时国内的条件还不能进行这些实验，于是他就接受了一位美国学者的邀请，飞赴美国进行原计划只是两年的实验研究。可后来发现转基因干细胞技术和神经营养因子技术治疗神经系统疾病的优势，就转而学习和研究这些新技术，一晃就是17年。

　　17年后的2005年，焦先生选择了归国创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回国是“天时、地利、人和、服务”共同决定的选择。所谓“天时”，是祖国改革开放造就的有利环境，人类健康事业的需求；而“地利”则是北京中关村生命科学园为海外学人回国创业提供的优越的硬件环境。谈到生命科学园，焦先生语气中带着情不自禁的激动：“我一看到生命科学园的环境，当时就拍板说就是这儿了。你看，这里的标准化设计是和国际接轨的，这儿的实验室和我在美国的几乎没有差别，实验台也和我从前用的一样。”当我笑着说孵化器大楼的结构太复杂来采访时自己几乎迷路，焦先生笑着说：“是啊，不熟悉的人是不容易找。不过对于我来说，这栋楼的造型和我在美国工作时的大楼也几乎一样，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迷过路！”说到“人和”，焦先生对其背后有一支高水平的科研队伍作为公司的支柱深感骄傲，同昕公司如今拥有10名成员，其中博士学位的6人，硕士学位的2人，学士学位的2人。其中在美国留过学的就有7人，有的在哈佛大学医学院或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任教授，有的在美国著名的生物技术公司任资深研究员。虽然人数不多，但大家同心协力，为企业的良好运行提供了保证；最后说到服务的时候，焦先生的评价是“有些服务已经做得比美国好了”。这个评价令我吃惊！焦先生看着我不解的眼神笑着说：“科学园的服务是一流的。一些销售仪器设备和试剂的公司会拿着自己的产品目录来办公室，订货后，送货和售后服务都非常及时。有些在美国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在美国，购置一台上万元的设备也要很费一番周折呢！”焦先生言下掩饰不住的兴奋，“真是没想到国内科技服务产业发展得这么快！”

　　谈及自己创业的原因，除了把握国内好的条件和机遇，焦先生还希望自己的经验和所学能够在祖国结果，回报哺育他的人民。焦先生说：“我们在国外学习了先进的技术，过上了较为优裕的生活，不应该忘记祖国当年给我们提供的机会，现在该是回来报效国家的时候了。”说这些的时候，焦先生非常的真诚。我想：对于焦先生那一代人来说，集体主义的观念早就渗透在他们的血液之中了。他不是没有对个人利益的追求，但在这之外，他始终不会忘记的仍旧是国家、民族、人民，就像他反复在说的感激，他对这世界充满的深切的爱。

　　医者父母心

　　也许是有过漫长的教书生涯，焦先生心底对学生始终是温柔的。这种爱，也扩大到对一切年轻人的期望上来。当我问及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期待时，他说：“希望尽早把一个成功的企业交给年轻的接班人。”而当我问及他对准备归国创业的年轻人的建议时，他不仅当时说了很多，结束采访后又发给我长长的email。他讲到，第一是要培育真才实学，第二是认准方向百折不挠。焦先生说自己就遇到很多挫折，在主持实验室工作时也曾因缺乏经验和管理不当，犯过很多错误。然而重要的是，能勇于承担责任，不推诿，不嫁祸于人，切实接受经验教训提高自己的能力，跌倒了，爬起来，一步一个台阶，永不放弃。

　　谈到企业的实际运作时，他建议新的创业者首先要找准目标市场，做好市场调查和分析，了解试图进入的市场所在地区的文化。焦先生以自己的创业经历为例，说到在创业之初基于对国外市场的熟悉和国内资源的掌握，与母校首医大合作建立起非人灵长类动物模型实验中心——因为国外对实验用猴的需求量很大，投入的资金又很多，而首医大和同昕公司拥有足够的资源和技术实力，能够为国际上的研究机构和医药公司提供高水平、高质量的动物疾病模型，进行新医药的药效、药理、毒理和药物动力学实验，可以联合进入这个世界的大市场去竞争，争取最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

　　此外，同昕致力于将细胞生物学、分子生物学和免疫等领域最先进的科研成果应用于临床，研究开发无损伤性疾病诊断技术。目前的主要项目是应用基因芯片技术研发用尿液检测移植肾排斥试剂盒ABM689。与肾活检等传统方法比较，ABM689十分灵敏和可靠，对人体无伤害，可用来对移肾功能进行经常性检测，并据此调整患者服用免疫抑制药的剂量，提高移植肾的存活率，成为临床上检测移植肾早期排斥的“金标准”。焦先生说：“我们的团队主体都是搞生物医学的，最关心的就是人类的健康。实现疾病尽早的和无损伤诊断，最大限度的降低病人的痛苦，是我们企业最大的理想。一旦实现早期且无损伤，以后就能做到疾病的广泛筛查。因为任何疾病的治疗和预防都是越早越好，早了才能根治。现在我们根据市场需求，从移植器官的排斥检测切入，将来希望利用对突变基因的分析，实现癌症的早期检测。你看，如果这个技术实现了，将来肺癌可以用痰来诊断，胃癌用胃液……这能使病人减少多少痛苦啊。”

　　记得当时正年少

　　焦守恕毕业于首都医科大学，在那里接受了6年的高等教育。毕业后即留校任教，在首医大工作了整整17年。可以说，首医大留下了他许多的青春回忆。对于首医大，他有怎样的评价和感情呢？

　　回忆起当年读书的事情，焦先生说虽然其间经历了“文革”那样的大劫难，使得课堂学习不能正常进行，但是，却因此多了很多与医生、教授们“亲密接触”的机会，自己的动手能力和理论水平在老师们“师父带徒弟式”的教学中得到很大的提高。如今回忆起当年在农村医疗实习的时候，自己组织和主刀的第一个手术——“一个小肠疝气修补术，做了3个小时”的事他还深感惭愧，但“这样的亲自实践，使我真正认识到深入学习医学理论知识的重要性，大大提高了坚持理论与医疗实践密切结合的自觉性，成为我今后医疗、教学和科研工作的指南。”

　　焦先生将自己毕业后在首医大的17年时光总结为“17年的教学生涯”。“教”是在医学院教授人体解剖学课程，“学”是在医院做大夫。这也是焦先生格外赞同首医大培养模式的地方。他说：“学校积极推行基础教育与临床实践相结合的教学方法，特别支持我们这些教师的临床实践活动。我平时教书，课后就在病房、门诊、急诊顶班看病。可以说，这17年是又当老师又当医生。当时医院里连许多后勤师傅都认识我，如果因为基础课较忙，几个星期未到医院上班，他们见到我就会问：‘焦大夫，您这阵子又下乡巡回医疗去了吧？’他们以为我是医院的专职医生呢！”说到这里，焦先生开心地笑起来，好像一个躲得很好的小孩在捉迷藏的游戏中获得了胜利一样。

　　听说首医大在1980年就在全国率先设立英文班，推行了全部课程用英文授课的计划，我有几分“不怀好意”的“揶揄”起焦先生：“那个时候，作为毕业不久的青年教师，您也要用英文授课吗？”焦先生笑了：“是啊。不过那时候我的英文，就是Chinglish，呵呵，硬着头皮给学生们讲啊。可是学生们都很好，很理解我们，并没有太多的取笑我。我们年轻教师是被赶鸭子上架，不过慢慢我也习惯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得到了很好的锻炼。”我问焦先生：“您就没有觉得太难了想要退缩吗？”他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当时就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愿意做。”

　　作为老师的焦先生勤恳敬业，作为学者的焦先生年纪轻轻就与人合作写出了头部专著。1980年，他和北大医院的王笑中教授一起写成的100多万字的《神经系统疾病症候学》，在学界受到好评。前几年，有出版社希望由焦先生牵头再版这部著作，但他拒绝了。谈到理由时，他说：“第一，这部书年头太久，有些过时了。第二，因为我现在不在临床，已经不能胜任这个工作了。”对于当年的成就，可以看出焦先生不无骄傲之情；但作为一位科学家，对事实他又格外客观公正。这样的风度，令人赞赏更令人尊敬。

　　焦守恕总是感谢学校给了他机会，感谢别人对他的帮助。我忍不住问：“焦先生，我相信您过去一定也遇到过很多困难和挫折，可您还是一直说要感谢。好像那些困难和不公正您都不记得啦！”焦先生听完温和地笑了，想了想他说：“困难总是遇到过的，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感谢，觉得自己得到的帮助是主要的。我始终相信，一个人能够取得些成绩，那是很多人很多事造就的。我觉得自己非常lucky(幸运)。在学习工作阶段正赶上教育革命和改革开放的大潮，时代为我们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学习和实践舞台，当时真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我本人也在母校和师长的教育、爱护和帮助下，从一个幼稚的学生成长为一个教授。我在国内所学的一切，使得我出国以后能够应对工作上的一切困难。我始终相信，成绩不是任何一个人单独就可以取得的，成绩不属于我一个人。”

　　拳拳赤子心

　　焦先生在美国最大的生物技术公司AMGEN工作了近10年，亲身感受到其发展壮大和走向成功之路的真谛。“AMGEN最初是由4个人开创的，历经25年发展成为如今万人的规模。当初草创之时，旗下科学家们提出各自方案进行基因克隆实验，但7年过去，还没有一个产品开发出来。公司财政日益紧张，为削减经费，要停止当时公司内一位来自台湾的中国科学家的实验。这位科学家不屈不挠，以其完备的实验设计终于说服公司的高层，争取到3个月的时间完成了手中的实验，成功制造出基因重组促红细胞生成素，一个产品就为AMGEN赚到了上亿美元，也一举使得AMGEN跻身世界一流生物技术企业之列。”焦先生谈及的这件事，使他得到了经营企业的重要启示：第一，创新，不要只重复别人；第二，宽松，给科学研发人员足够的支持和信任；第三，严谨，对每个项目和成员的评估都要公平慎重；第四，稳重，制定有效的激励机制。当然，这件事也使焦先生意识到创办自己的高技术公司的风险性。一直笑着的他在讲到这里的时候，有几分沉重地说：“我现在肩上的担子真的很重，既期望公司能够像AMGEN那样成功，又不能确定知道是否一定能成功。因为研发阶段，真的是在烧钱啊……当我的身份由一个公司内部的科研人员转化为一个企业的经营者，压力之大是我始料不及的。”

　　说起在AMGEN的10年，焦先生真是感慨良多。对现在的焦先生而言，AMGEN是一个先驱和榜样，也是促使他回国创业的一个动因。焦先生说：“在AMGEN得到的最大启示是，利用企业把科研成果转化为生产力所带来的巨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我们应该把这个经验带回到祖国，组织学有所成的留学人员与国内的技术力量一道，靠自己和团队的研发能力，自己的知识产权，吸引投资建立自己的公司，尽速把我们的科研成果产业化。当前的时代，是继信息产业大热潮之后，生物技术蓬勃兴起和大发展的时代，西方已经走在前面，中国也已冲出起跑线全力追赶，正是我们海外学子尽情发挥多年所学知识和经验、为祖国的生物技术科学振兴做实事、贡献力量的大好时机。”

　　采访的最后，焦先生请公司年轻的行政主管，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罗腾先生告诉我“同昕”这个名字的故事。“同”是说整个公司要共同努力；“昕”则说公司像早上初升的太阳那样有活力。“同昕”的谐音是“童心”，希望每个人都有颗健康之心。“同昕”这名字让我感到温暖和亲切，而面前常带笑容的焦先生、这位对世界总是怀着感激的焦先生、这位在生物医学领域有所建树，却始终谦和平易真诚的焦先生，让我觉得他有一颗孩子一样纯美的心，这颗心让他爱着这个世界，也带给他成功。当时决定加盟“同昕”投资人行列的罗玉祥先生说过的一句话是：“我相信你。”固然这是一位企业家对市场的把握和战略性判断，但不可否认的是，让他最后决策的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他对焦先生人格魅力的肯定。曾经有一位学佛的姐姐对我说：“惜福者福才能长久。”我想对于焦先生，心中常怀感激，尽最大的努力做事——这，就是他成功的秘诀。(来源/中关村科技园区网站，文/袁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