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新石器时代与现代陶器传统的制造工艺：以努巴山脉为案例的比较研究

《Journal of Archaeological Science: Reports》：Manufacturing processes of Neolithic and modern pottery traditions in Sudan with case studies from the Nuba Mountains: A comparative study

本文基于操作链框架，通过对比苏丹晚期史前考古材料与现代努巴山脉Dilling地区陶艺实践，揭示制陶技术的连续性与创新。研究发现，卷泥法（包括压泥和摊泥）是主要成型技术，辅助以捣泥板与砧石、刮削等预成型工艺，且黏土处理与窑炉结构在不同时期保持高度一致性，体现技术传统与适应环境变化的双重特征。

　　在非洲的史前时期，尤其是苏丹地区，陶器的制作技术一直是考古研究的重要领域。这些技术不仅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生存方式、资源利用以及社会结构，还体现了文化传承与技术演化的连续性。本文通过结合考古发现与现代传统陶器制作的民族志研究，探讨了苏丹晚期史前陶器制作方法，特别是成型技术。研究采用“操作链”（cha?ne opératoire）框架，从原材料采集、成型、表面处理、装饰到烧制，系统地分析了陶器制作的全过程，并通过对比现代苏丹努巴山脉地区的陶器作坊，揭示了史前陶器技术与当代实践之间的关联。

### 陶器制作的考古与民族志视角

陶器制作作为人类历史上最早控制化学与物理变化的过程之一，长期以来一直是理解古代社会文化与技术发展的重要线索。苏丹的陶器考古研究可以追溯到20世纪初，当时学者如Bentley和Crowfoot记录了努巴山脉地区的陶器制作过程，包括器物形态、装饰风格以及成型方法。这些早期记录为后来的考古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料，但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逐渐意识到仅依靠考古遗存无法全面理解陶器制作的复杂性。因此，现代研究开始更多地引入民族志方法，通过实地观察和访谈，了解当前陶器制作的技术细节，并将其与史前遗存进行对比。

在努巴山脉，尤其是Dilling地区，陶器制作仍然是一个重要的手工艺活动。该地区的陶器制作方法主要依赖于手工操作，而非轮制技术。研究发现，当地的陶器制作过程中，形成了多种成型方法，包括从一团泥土中拉出形状、盘绕成型（coiling）以及使用模具和敲击工具（如桨和砧）进行修饰。这些方法在史前陶器制作中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说明陶器制作技术在该地区具有长期的延续性。

### 陶器制作的技术演化与环境变化

苏丹的陶器制作技术与环境变化密切相关。在非洲湿润时期（即早全新世，约公元前10000年至公元前8000年），苏丹中部和埃及地区气候湿润，河流系统发达，湖泊众多，为人类提供了丰富的自然资源。这一时期，陶器制作主要服务于狩猎采集社会，其制作方式较为简单，通常使用当地的黏土和自然材料进行装饰和加工。考古发现表明，早期的陶器多采用盘绕成型技术，尤其是“捏塑盘绕”（pinching coiling），这种技术在努巴山脉的现代陶器制作中依然可见。

随着气候逐渐变干，尤其是中全新世（约公元前6000年至公元前3000年），苏丹的水文系统发生了显著变化，河流水位下降，湖泊干涸。这一环境变迁促使人类社会从狩猎采集向畜牧业和农业转变。陶器制作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但其基本成型方法仍然保留。例如，在萨伊岛（Sai Island）的考古研究中发现，新石器时代的陶器仍然使用盘绕成型，但结合了更精细的修饰技术，如刮削和敲击。这些技术在现代努巴山脉的陶器制作中也得到了延续，说明陶器制作方法在环境变化下依然保持了其核心特征。

### 现代努巴山脉陶器制作的细节

在Dilling地区的现代陶器制作中，可以看到一系列与史前陶器制作相似的技术流程。首先，陶工会从当地的黏土矿点（如Hufrat al-Karaka）挖掘黏土，并将其与干植物材料或动物粪便混合，以增强黏土的延展性和耐久性。接着，黏土被压制成一个固体块，作为成型的基础。不同类型的器物采用不同的成型方法：水罐通常通过在地面挖出模具并敲击形成底部，然后使用盘绕成型技术构建罐体，最后通过敲击和刮削技术精修形状；而炉具的制作则主要采用从一团泥土中拉出形状的方法，再通过模具和盘绕构建主体，最后将底部与主体连接并进行装饰。

这些现代陶器制作方法与史前陶器制作的相似性表明，陶器制作不仅是一种技术实践，也是一种文化传统。在努巴山脉，陶器制作通常由女性主导，作为家庭内部的一项传统技艺，代代相传。这种传承不仅体现在技术层面，还体现在装饰风格、材料选择以及制作工具的使用上。例如，现代陶工在装饰时倾向于使用绘画而非刻划，这与史前陶器的装饰方式有相似之处，但也有细微的差异，反映出技术的演变和适应。

### 陶器制作中的技术多样性与创新

尽管陶器制作技术在努巴山脉的史前和现代实践中表现出高度的连续性，但研究也揭示了技术上的创新和适应。例如，在新石器时代的考古记录中，发现了一些使用“展开盘绕”（spreading coiling）的陶器，这种技术在现代Dilling地区的水罐制作中仍然存在。此外，考古学家在分析不同地区的陶器遗存时，发现了一些结合多种技术的案例，如盘绕与模具结合、盘绕与敲击结合等，这表明陶器制作并非单一的工艺流程，而是多种技术相互补充的综合体系。

值得注意的是，考古学家在研究中发现，某些陶器表面的痕迹可能被后来的加工技术所掩盖，导致对成型方法的误解。例如，Haaland曾认为新石器时代陶器中没有盘绕痕迹，可能是由于敲击技术（paddle-and-anvil）取代了盘绕。然而，民族志研究显示，敲击技术通常与盘绕技术结合使用，而不是完全取代。这种结合在现代Dilling的陶器制作中得到了验证，说明考古记录可能低估了盘绕技术在新石器时代的重要性。

### 陶器制作与文化身份的联系

陶器制作不仅是技术活动，更是一种文化表达方式。在努巴山脉，陶器的制作方法与当地的语言、社会结构以及经济活动紧密相连。例如，Dilling地区的陶工使用一种属于尼罗-撒哈拉语系（Nilo-Saharan）的Ajang分支语言，这种语言与陶器制作的术语密切相关，反映出陶器制作在该地区文化认同中的重要地位。此外，陶器的装饰风格、器物形状以及制作工具的选择，都与当地的自然环境和社会习俗相适应，显示出陶器制作与文化实践之间的深刻联系。

在史前时期，陶器的装饰和器物形态往往被视为区分不同文化阶段的重要依据。然而，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逐渐意识到，这些特征可能更多地受到技术发展和功能需求的影响，而非单纯的审美或文化象征。例如，新石器时代的陶器装饰更加精细，这可能与陶器在日常生活中的用途变化有关，如从储存食物到烹饪和仪式用途的转变。同时，陶器的制作材料也经历了从粗颗粒黏土到更精细黏土的演变，这种变化可能反映了对环境资源的更深入理解和利用。

### 陶器制作的未来研究方向

尽管已有大量关于苏丹陶器制作的研究，但仍然存在许多未解之谜。例如，陶器制作的具体步骤、工具的使用方式以及不同技术之间的相互作用，仍然需要更深入的调查。此外，陶器烧制技术的细节，如窑的结构、烧制温度以及烧制过程中使用的燃料类型，也尚未完全明确。这些信息对于理解陶器的耐久性、功能性和文化意义至关重要。

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结合考古学、民族志和实验考古学的方法，以更全面地揭示陶器制作的全过程。例如，通过实验复原不同陶器制作技术，研究者可以更好地理解这些技术在不同环境和文化背景下的适应性。此外，对现代陶器制作的持续观察和记录，也有助于保存这一正在消失的文化传统，并为史前陶器制作的研究提供新的视角。

### 结论

综上所述，苏丹的陶器制作技术在史前和现代实践中表现出高度的连续性。盘绕成型技术，无论是通过捏塑还是展开，都是该地区陶器制作的核心方法。与此同时，敲击和刮削等修饰技术也被广泛使用，反映了陶器制作过程中技术的多样性与适应性。这些技术不仅与当地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结构相适应，还承载着文化身份和知识传承的重要功能。

通过结合考古发现与现代民族志研究，本文揭示了陶器制作技术在苏丹地区的长期延续，并强调了其在理解史前社会文化中的价值。研究还指出，考古记录在某些方面可能存在偏差，特别是在成型技术的细节上，因此需要更多的现场观察和实验研究来补充和验证。最终，本文呼吁进一步加强对陶器制作技术的研究，以更全面地理解苏丹地区陶器制作的复杂性及其在人类历史中的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