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知情实践在多部门协同支持多重劣势群体中的应用：英国Changing Futures项目混合方法研究

《BMC Health Services Research》：Implementing trauma-informed practice across services to support people experiencing multiple disadvantage: a mixed method study

本研究针对多重劣势人群常经历复杂创伤但服务体系存在碎片化的问题，通过参与式行动研究探讨了英国Changing Futures Bristol项目如何跨部门实施创伤知情实践。研究发现短期资金周期、员工流失和系统压力是主要障碍，而管理者支持、跨部门协作和员工心理安全是关键促进因素。研究强调需在政策、管理和服务层面建立长期协同机制，为改善边缘人群服务体系提供重要实证依据。

　　

在当代社会支持体系中，多重劣势（Multiple Disadvantage, MD）人群——即同时经历无家可归、物质滥用、精神健康问题、家庭暴力与司法系统接触等复杂困境的群体——往往长期处于服务体系的缝隙中。研究显示，高达85%的多重劣势人群曾经历童年不良经历或创伤性事件，而现有的公共服务系统却因部门分割、短期资金压力和专业壁垒，难以提供持续有效的支持。更严峻的是，服务接触过程本身可能对创伤经历者造成二次伤害，形成“创伤组织化系统”（trauma-organised systems）。这一现实凸显了在公共服务领域推行创伤知情（Trauma-Informed, TI）实践的紧迫性。

为破解这一难题，英国政府与国家彩票基金会联合发起了全国性“Changing Futures”计划（2021-2025），旨在通过跨部门协作改善多重劣势人群的服务体验。作为该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Changing Futures Bristol（CFB）项目尝试在地方层面构建以创伤知情实践为核心的多部门协同支持网络。由Michelle Farr领衔的研究团队在《BMC Health Services Research》发表了题为“Implementing trauma-informed practice across services to support people experiencing multiple disadvantage: a mixed method study”的论文，通过混合方法深入评估了该项目的实施过程与效果。

为系统评估TI实践的实施效果，研究团队采用了参与式行动研究框架，将具有多重劣势生活经历的合作者纳入研究设计、数据收集与分析全过程。方法上整合了定量问卷调查（基于创伤知情系统变革量表TISCI等工具，分两个时间点收集117名工作人员数据）与定性深度访谈（23名工作人员），并运用主题分析法，以SAMHSA提出的六大TI原则和十大实施领域为理论指导进行编码。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独立未来（Independent Futures, IF）这一由生活经历者主导的组织深度参与了研究的共生产（co-production）过程。

研究结果围绕十大实施领域展开深入分析：

治理、领导力与政策层面

短期竞争性资金机制（初始三年周期+竞争性续期）导致项目过度追求广度而忽视深度，政策环境受财政紧缩影响显著。尽管CFB推动了当地多重劣势战略的制定，但管理者需平衡目标交付与关系支持的双重压力，其中领导行为的透明度对组织心理安全文化建设至关重要。

财务管理与资金机制

￡330万资金分配引发服务重复建设的质疑，年度采购周期加剧系统不稳定性。合作伙伴面临服务关闭、罢工等冲击，反映出社区组织资源分配的结构性不平等问题。

平等、多样性与社会包容（Equality, Diversity and Inclusion, EDI）

针对女性、青年等不同群体的差异化需求（如隐藏性无家可归、种族创伤），项目尝试通过反种族主义工作组等机制推进EDI。但调查显示，组织间对“无意识偏见”的认知存在显著差异（T2时p=0.044），黑领导组织参与度仍受资源限制。

跨部门协作网络

通过创建“创新解决方案委员会”等平台，项目促进了多部门知识共享。然而，转诊标准差异、个案量超载及系统目标冲突仍制约协作深度，需通过跨组织反思实践等机制化解防御心态。

物理环境与空间设计

CFB办公室注重安全环境建设，但更广泛的宿主环境仍存在无障碍设施不足等问题，突显资源投入对TI环境改造的基础性作用。

参与机制与员工生活经历

73%的工作人员自述有至少一项多重劣势或创伤经历，但“生活经历者”职衔可能带来污名化风险。人力资源政策需加强对员工创伤经历的制度化支持。

培训与人力资源发展

TI培训覆盖率从T1的70%维持至T2，但CFB主导培训比例仅增至23%。反思实践虽受认可，但其效果受系统压力制约，员工流失带来的隐性成本（每次招聘数千英镑）凸显心理健康支持的急迫性。

支持服务与干预措施

“我的团队围绕我”（My Team Around Me, MTAM）干预模式通过协调员整合多部门服务，有效减少工作重复。但成功实施依赖跨组织沟通渠道建设，需克服信息系统壁垒。

评估与质量监控

国家统一评估问卷因触发性问题频遭诟病，暴露出标准化评估与TI原则的冲突，亟需开发更符合创伤知情理念的评估方法。

研究结论强调，创伤知情实践的深度实施需要系统层面的协同变革：在政策层面，应建立跨部门的长期资金机制，摒弃短期竞争性项目模式；在组织管理层面，领导者需通过反思实践平衡绩效压力与心理安全，特别关注员工创伤经历的高发性（73%）；在服务设计层面，需将平等多样性原则实质性融入TI实施领域，并重构以关系为核心的评价体系。该研究为公共服务改革提供了关键启示——唯有通过“高信任、高技能、高自主性”的体系重构，才能为最边缘群体构建真正安全、持续的支持网络。

这项研究的重要价值在于，它不仅揭示了创伤知情实践在复杂系统中的实施挑战，更通过参与式方法展现了生活经历者专业知识对体系变革的推动作用。正如作者所指出的，当服务系统本身能够正视并整合员工的生活智慧时，组织文化才可能真正转向“创伤响应”而非“创伤重复”。这为全球范围内正在探索多重劣势人群支持模式的政策制定者、服务机构和研究者提供了具有实操意义的路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