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距离与政府问责：殖民遗产下的制度困境与教育调节作用

《Journal of Institutional Economics》：The words that keep people apart: official language and accountability

本研究聚焦官方语言与民众语言距离对政府问责的负面影响，通过147国跨截面数据验证了ADOL（平均官方语言距离）与多项问责指标（如Executive Constraints、Vertical Accountability Index等）的显著负相关。研究发现，语言距离通过阻碍信息获取与文化认同削弱问责机制，而中等与高等教育可缓解此效应。该研究为后殖民国家制度设计提供了语言政策维度的实证依据，发表于Journal of Institutional Economics。

　　

在全球化与殖民遗产交织的当代，许多新兴国家独立后仍沿用前殖民者的语言作为官方语言，如英语、法语或葡萄牙语。这种语言政策虽在短期内缓解了多民族国家的内部分歧，却可能埋下长期治理隐患。以冈比亚为例，该国独立后选择英语为官方语言，2014年又短暂改用阿拉伯语，但两者均与当地主流语言（如曼丁卡语、沃洛夫语）存在显著差异。这种语言隔阂如何影响政府与民众的互动？是否制约了公民对精英行为的监督与问责？Adelaide Baronchelli等学者在《Journal of Institutional Economics》发表的研究，首次系统论证了语言距离对政府问责的抑制作用，并揭示了教育在其中的调节作用。

研究团队采用跨学科方法，整合经济学、语言学与政治学理论，构建以ADOL（Average Distance from the Official Language）为核心解释变量的分析框架。数据涵盖147个国家2000-2018年的面板数据，问责指标包括Polity V的Executive Constraints（xconst）和V-Dem的Vertical Accountability Index（v2x_veracc）、Diagonal Accountability Index（v2x_diagacc）等。通过多元回归模型控制GDP、法律起源、殖民历史等变量，并引入教育水平（Barro-Lee数据集）作为调节变量分析其交互效应。

语言作为信息壁垒：削弱公民监督能力

研究发现，语言距离通过双重路径影响问责：其一，语言作为信息媒介，其隔阂直接阻碍公民理解政策、司法程序与选举信息。例如，塞内加尔法庭以法语审理案件，但多数当事人不谙法语，导致司法参与度低下；乌干达的公共资金监督项目表明，语言适配的信息传播能有效减少腐败。回归显示，ADOL每增加1%，Executive Constraints下降1.28%，Vertical Accountability Index下降0.61%。

语言作为文化载体：割裂精英与民众认同

其二，语言承载的文化差异削弱非正式制度对精英的约束。研究引用Tabellini（2010）等观点，指出官方语言塑造的价值观（如个体主义）若与本地文化脱节，会阻碍共享规范的形成。印度南部抵制“印地语帝国主义”、阿尔及利亚对古典阿拉伯语的排斥，均体现语言政策引发的文化冲突。

教育的调节作用：中等与高等教育是关键

引入教育变量后，ADOL的显著性在仅控制初等教育时保持不变，但加入中等与高等教育后显著减弱。这表明，中等以上教育通过提升公民对官方语言的掌握，部分抵消语言距离的负面效应。例如，非洲国家在中学阶段全面采用官方语言教学，间接促进精英与民众的文化融合。

殖民历史的长期阴影：精英封闭机制

研究通过历史分析指出，殖民时期语言政策刻意限制大众教育，培养少数精英代理统治（如法国在越南、英国在印度）。后殖民时代，这些精英通过“精英封闭”（elite closure）策略——如肯尼亚公务员切换英语-斯瓦希里语、刚果法语作为矿业入职门槛——维持语言特权，加剧问责缺失。

本研究实证验证了语言距离对政府问责的抑制作用，拓宽了制度经济学中文化因素的研究维度。政策启示在于：多语言国家需平衡语言统一与包容性，例如通过教育普及缓解语言隔阂，或采用技术手段（如AI翻译）增强信息可达性。未来研究可深入探讨语言政策与族群冲突、经济增长的交互机制，为全球治理提供更精细化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