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优先于消息：评估住院医师查房期间护士沟通偏好的调查研究及其对医疗安全的启示

《Journal of General Internal Medicine》：Phone Calls Over Clicks: A Survey Study Assessing Nurses’ Communication Preferences During Inpatient Physician Rounds

本刊推荐：为解决医护沟通不畅这一引发严重医疗事件的关键因素，研究团队针对住院医师查房期间的沟通模式开展主题研究。结果表明，尽管存在EMR聊天等多种渠道，护士仍显著偏好电话这类实时同步沟通(SBAR格式)，其频率与沟通质量评价显著相关(p=0.005)。这为在数字化医疗环境中优化协作、提升患者安全提供了重要依据。

　　

在医院繁忙的病房里，医生和护士如同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之间高效、准确的沟通是保障患者安全的生命线。然而，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根据美国医疗机构评审联合委员会(The Joint Commission)的持续监测，沟通失败一直是导致哨兵事件（即患者护理过程中发生的意外严重身体或心理伤害事件）的首要根源。在大型三级甲等学术医院这样复杂的环境中，沟通渠道多样——从面对面的交谈、寻呼机呼叫、电话沟通，到集成在Epic电子病历(Electronic Medical Record, EMR)系统中的即时消息功能。但渠道多并不意味着沟通好，如何在这些方式中选择最有效的一种，特别是在住院医师进行日常查房（Rounds）这一关键环节，成为了提升医疗质量和安全的一个核心问题。护士领导层也明确表达了希望改善沟通状况的诉求。于是，一个关键问题浮出水面：在当今数字技术日益普及的医疗环境下，护士们究竟更偏爱哪种沟通方式？这种偏好对沟通的整体质量又有何影响？为了客观地回答这些问题，来自埃默里大学的研究团队展开了了一项深入的调查研究，其成果发表在《Journal of General Internal Medicine》上。

为了系统评估护士对查房期间医护沟通的感知和偏好，研究团队设计并实施了一项匿名的在线问卷调查。该研究的关键方法包括：首先，研究选取了某个大型三级教学医院的三个护理单元作为研究现场，每个单元包含30张病床，这些单元在护士长层面有统一的领导，有利于项目的推进。研究对象为在这三个单元工作的53名日班护士。其次，研究工具为匿名在线调查问卷，内容涵盖人口统计学信息，并重点调查护士对医师查房前后沟通频率（采用5点李克特量表评分）和整体沟通质量的感知。问卷通过单元主任以电子邮件形式发放，并在随后两个月内通过邮件和当面提醒的方式鼓励参与，最终获得了40份有效回复，回复率高达75.47%。最后，数据分析主要采用卡方精确检验等统计学方法，以评估不同沟通频率与护士对沟通质量评价之间的关联性，显著性水平设定为p<0.05。

研究结果

护士特征与沟通感知的关联

调查结果显示，在40名参与研究的护士中，女性占73%（29人），年龄在25-30岁的护士占比最高（45%，18人），拥有4-6年护理经验的护士最多（45%，18人）。统计分析发现，护士的性别、年龄、工作年限和种族与他们对医护沟通质量的整体评价（分为“差”和“一般或以上”两类）之间，均未观察到统计学上的显著差异（p值均大于0.05）。这表明，对沟通质量的感知在不同背景的护士群体中相对一致，不受这些基本人口学特征的影响。

查房前后沟通频率的关键影响

研究最核心的发现集中于查房前后的沟通时机。当被问及“医师在查看患者前多久与您沟通一次”时，高达85%（34人）的护士回答“从不”或“很少”，仅有15%（6人）表示“有时”或“经常”。尽管这种沟通频率与沟通质量评价的关联性未达到传统的显著性水平（p=0.07），但已显示出强烈的趋势，即查房前的沟通越频繁，护士对沟通质量的评价倾向于越好。

更具说服力的数据来自查房后的沟通。关于“医师在查看患者后多久与您沟通一次”，43%（17人）的护士回答“从不”，33%（13人）回答“很少”，只有25%（10人）表示“有时”或“经常”。统计分析揭示，查房后的沟通频率与护士对沟通质量的评价呈现出显著的统计学关联（p=0.005）。具体来看，在那些报告医师“从不”在查房后与之沟通的护士中，高达82%（14人）认为整体沟通质量“差”。相反，在那些报告医师“有时”或“经常”在查房后沟通的护士中，80%（8人）对沟通质量给出了“一般或以上”的评价。这清晰地表明，医师在完成患者巡视后主动与护士进行沟通，对于提升护士感知中的沟通质量至关重要。

沟通模式的偏好与优劣分析

尽管医院提供了多种沟通渠道，包括Epic EMR内置的即时消息（Chat）功能，但研究结果强有力地指出，实时同步的沟通方式，特别是电话沟通，仍然是护士的首选。与异步沟通（如寻呼机和EMR消息，后者虽能实时送达但回复可能延迟）相比，电话和面对面交流这类能够实现即时互动的模式，被赋予了更高的价值。为了更清晰地展示不同沟通方式的特点，研究团队在论文中提供了一个详细的对比表格（表2）。

该表格将沟通模式按是否支持实时互动进行分类。面对面的交流虽然直接且不依赖复杂技术，但受到时间和双方所在地点的限制。电话呼叫作为另一种实时同步方式，被描述为“便捷”且“对技术依赖有限”，但其效果受限于双方的可用性和电话号码的可获得性。寻呼机是一种典型的异步工具，优点是允许接收方在方便时回复，但缺点是无法进行双向对话，可能导致回应延迟。EMR聊天功能虽然操作方便，也允许异步回复，但其效果高度依赖于技术系统的稳定性和使用者的及时查看习惯，同样存在延迟风险。

研究讨论认为，护士对电话沟通的偏好可能源于几个深层原因：电话能够实现立即的澄清和追问，便于进行复杂的病情讨论，并且提供了机会来分享那些未在EMR中详细记录的临床观察。此外，声音交流本身可能比冷冰冰的文字更有助于培养医护之间的专业信任感和合作关系。

研究的讨论部分首先强调了主要发现：在数字化工具日益丰富的今天，护士们仍然高度重视并偏好与医师进行实时的、同步的电话沟通，并且这种沟通的频率，尤其是查房后的沟通，直接且显著地影响着他们对整体沟通质量的积极评价。这一发现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因为它指出了一个简单而有效的改进方向——鼓励和促进医师在完成查房后主动给护士打电话同步信息。

研究者将他们的发现置于更广阔的学术背景中，指出此前已有不少研究尝试通过改进查房流程（如使用标准化脚本或多学科床边交班）来加强医护协作。然而，本研究特别指出了这些方法的一个普遍局限性：护士通常需要同时照顾多名患者，严格的时间限制常常使他们无法全程参与医师的床边查房。因此，本研究聚焦于查房前后这个相对灵活的时间窗口，探讨如何在此阶段进行最有效的沟通，从而建立对患者病情和诊疗计划的共识。

当然，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它是一项横断面调查，揭示了沟通频率与护士感知之间的关联，但无法确定这种感知的好坏是否最终影响了患者的临床结局（如并发症发生率或住院时间）。其次，作为一项单中心研究，其结论在其他类型或规模的医疗机构中的普适性有待进一步验证。尽管如此，高达75%的调查回复率本身就说明了护士群体对沟通议题的高度关注，也增强了研究结果在该机构内部的有效性。

综上所述，这项研究有力地提醒医疗界，在追求技术效率和便捷的同时，不应忽视人际间直接、实时沟通的不可替代的价值。它表明，即使EMR系统功能强大，一个简单的电话在确保信息准确传递、促进团队协作和最终保障患者安全方面，仍然扮演着关键角色。研究团队展望未来，表示接下来的工作将侧重于设计和评估具体的干预措施，来方便和鼓励医护之间的电话沟通，以期最终提升协作水平，为患者带来更安全、更优质的医疗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