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性能效补贴的分配效应：一项关于多维“马太效应”的实证研究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The distributional effects of inclusive energy-efficiency subsidies: An empirical study of multi-dimensional Matthew effects

能源效率补贴政策显著提升家电节能产品销量，但存在马太效应，优势产品、品牌及发达地区受益更集中，需优化分配机制平衡效率与公平。

　　在当今全球面临气候变化挑战的背景下，推动能源转型已成为各国政府和企业共同关注的重点议题。家庭能源效率的提升被认为是实现碳中和目标的关键环节之一。为促进这一进程，许多国家纷纷出台相关政策，其中以“能源效率补贴”（Energy-Efficiency Subsidy, EES）为代表的激励措施被广泛应用。这类补贴政策通常以价格信号为引导，鼓励消费者购买高能效产品，从而减少能源消耗，推动绿色消费模式的形成。然而，尽管这些政策在表面上具有广泛覆盖性，其实际执行过程中往往伴随着资源分配的不均衡问题，这不仅影响了政策的公平性，也可能对市场结构和可持续发展目标产生深远影响。

中国在2024年推出了一项覆盖全国范围的“能源效率补贴”政策，该政策适用于线上和线下市场，旨在通过补贴激励消费者购买高能效家电产品，以提高市场渗透率，引导家庭消费向节能方向转变。该政策涵盖八大类家电产品，包括冰箱、洗衣机、电视、空调、电脑、热水器、燃气灶和抽油烟机。补贴比例依据中国现行的能效标准设定，对于达到一级能效的产品，补贴金额为产品价格的20%；对于达到二级能效的产品，补贴比例为15%。这一补贴机制的设计初衷是通过直接的经济激励，降低消费者购买高能效产品的门槛，从而扩大其市场影响力。

然而，尽管政策的覆盖面广泛，其在实际执行过程中是否实现了公平的资源分配却鲜有深入研究。已有研究表明，虽然某些国家的能源效率补贴政策在整体上取得了显著成效，但其在不同群体之间的分配效果存在明显差异。例如，一些研究指出，补贴往往流向那些原本就具备较高消费能力的群体，而真正需要支持的低收入家庭或能源使用效率较低的地区则未能充分受益。这种现象被称为“免费搭车效应”，即政策的实施并未有效覆盖所有潜在受益者，反而加剧了社会不平等。

此外，随着电子商务的迅速发展，平台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日益凸显。一些研究表明，平台通过算法优化、流量分配和营销策略，可能会在补贴政策实施过程中进一步放大资源分配的不均衡。例如，平台倾向于将补贴资源集中于那些已经具有较高市场占有率的产品和品牌，而对市场占有率较低的中小企业则缺乏足够的支持。这种现象被称为“马太效应”，即优势者在政策实施过程中获得更多的资源和机会，从而进一步巩固其市场地位，而劣势者则难以获得相应的支持，导致市场结构更加集中。

本研究以中国2024年的“能源效率补贴”政策为背景，通过分析京东平台的高频率面板数据，探讨该政策在实际执行过程中是否实现了公平的资源分配。研究数据覆盖了12,936种产品，时间跨度为120天，共计155万条每日观测数据。这些数据不仅具有较高的时间分辨率，还涵盖了多个维度的信息，包括产品销量、品牌影响力、平台市场地位以及地区发展水平等。通过采用双重差分（Difference-in-Differences, DID）方法，我们评估了该政策在不同层面的异质性影响，揭示了其在促进能源效率提升的同时，也带来了显著的资源分配不均问题。

研究结果表明，尽管该政策在整体上显著提高了高能效家电产品的销量，但其在产品流行度、品牌影响力和平台市场地位等方面产生了明显的“马太效应”。具体而言，销量较高的产品、市场主导品牌以及领先电商平台获得了更多的政策红利，而销量较低的产品、新兴品牌以及市场地位较弱的平台则未能充分受益。这一现象不仅反映了市场结构对政策效果的调节作用，也揭示了政策设计中存在的潜在缺陷。此外，从地区层面来看，政策的实施效果在发达地区明显优于欠发达地区，且高能耗地区获得了更多的补贴资源。这种地区间的差异进一步加剧了资源分配的不均衡，使得政策在促进绿色转型的同时，可能对不同地区的公平性产生负面影响。

本研究的发现对于政策制定者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首先，它强调了在设计和实施能源效率补贴政策时，需要充分考虑其对市场结构和资源分配的影响。如果政策设计不当，可能会无意中强化现有的市场不平等，使得少数大型企业或地区获得更多的政策支持，而中小企业或欠发达地区则难以获得相应的激励。其次，研究结果表明，政策的异质性影响不仅体现在产品层面，还体现在品牌、平台和区域等多个维度。因此，在评估政策效果时，应采用多维度的分析框架，以全面了解政策对不同群体的影响。最后，本研究还提出了一些具体的政策建议，以缓解补贴政策带来的资源分配不均问题，包括优化补贴分配机制、加强政策执行的公平性、以及通过监管手段限制平台在资源配置中的过度干预等。

在政策实施过程中，如何平衡效率与公平的目标是一个复杂且具有挑战性的问题。一方面，政策需要有效地刺激市场对高能效产品的需求，以实现能源节约和环境改善的目标；另一方面，政策的设计和执行必须确保资源的公平分配，避免对弱势群体或地区造成更大的不平等。因此，政策制定者在设计补贴政策时，应充分考虑市场结构的现状和潜在影响，确保政策能够惠及更广泛的消费者群体，而不仅仅是市场主导者。此外，政策的实施还需要配套的监管措施，以防止平台通过算法优化和流量分配策略，进一步加剧资源分配的不均衡。

本研究的分析框架和方法为理解能源效率补贴政策的异质性影响提供了新的视角。通过采用高频率的电商平台数据，我们能够更准确地捕捉政策实施过程中的动态变化，从而揭示其对市场行为和资源配置的深层次影响。此外，研究还展示了如何通过双重差分方法，评估政策在不同维度上的效果，为后续的政策研究提供了方法论上的参考。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拓展分析范围，例如探讨政策对不同消费群体的影响，或者分析政策在不同市场环境下的适用性。此外，还可以结合其他数据来源，如消费者调查数据或宏观经济数据，以更全面地评估政策的综合影响。

总的来说，本研究揭示了能源效率补贴政策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可能产生的资源分配不均问题，强调了政策设计中公平性与效率之间的权衡。研究结果不仅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重要的参考，也为学术界进一步探讨补贴政策的异质性影响奠定了基础。通过深入分析政策的实施效果，我们希望能够为实现更加公平和可持续的能源转型提供理论支持和实践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