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共栖塑造积极认知：伊比利亚半岛棕熊扩张的社会生态启示

《Scientific Reports》：Positive perceptions of brown bears linked to long-term cohabitation in the Iberian Peninsula

本研究针对伊比利亚半岛棕熊（Ursus arctos）种群扩张背景下的人熊共存挑战，通过跨区域问卷调查（n=441），解析了不同暴露水平（如西班牙熊分布区BAS与非分布区NBAS、葡萄牙潜在分布区BAP与非分布区NBAP）对公众态度的影响。结果表明，长期与熊共存的西班牙居民（尤其BAS地区）表现出更强的物种认同感和风险接受度，而葡萄牙居民态度中性且对熊邻近性更为敏感。研究强调，在熊类扩张前沿（如葡萄牙）需采取针对性社会生态措施，通过促进积极体验与利益共享提升社区容忍度，为跨国界保护策略提供科学依据。

　　

在欧洲大型食肉动物保护史上，棕熊（Ursus arctos）的种群恢复堪称一场静默的生态胜利。历经数个世纪的迫害与栖息地破碎化，通过持续的保护努力，坎塔布连山脉的棕熊种群逐渐从灭绝边缘复苏，甚至开始向历史分布区扩张——包括近200年未见熊踪的葡萄牙。然而，这种生态成功背后潜藏着社会挑战：当消失已久的巨兽重新踏入人类主导的景观，当地社区是否准备好了与之共存？

棕熊的回归并非简单的生态事件，而是一场复杂的社会生态实验。在西班牙坎塔布连山脉等长期共栖区域，传统知识代代相传，人们学会了与熊相处；但在葡萄牙这样的“新手区”，棕熊仅存于民间传说中，往往被描绘成袭击蜂箱、威胁人畜的凶兽。这种认知差异可能导致冲突升级，危及保护成果。正如研究指出的，在缺乏可持续共存策略的情况下，种群扩张可能戛然而止。

为揭开人类与棕熊关系的密码，由Pedro Severino领衔的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跨越国界的社会生态学研究。他们向西班牙和葡萄牙的441名居民发放在线问卷，巧妙划分出四个对比区域：西班牙熊分布区（BAS）、西班牙非分布区（NBAS）、葡萄牙潜在熊分布区（BAP）及葡萄牙非分布区（NBAP）。研究团队运用心理学框架（如Carter等提出的容忍度模型）设计问卷，通过量化分析人们对熊的情感态度（如喜爱程度）、认知信念（如生存权认可）、风险收益感知及对熊邻近性的接受度，探究暴露水平（即与熊的互动频率）如何塑造公众态度。

研究方法的核心环节

研究采用横断面调查设计，通过LimeSurvey平台分发双语问卷。问卷结构涵盖经历评估（如野外/圈养观熊体验）、态度测量（5级李克特量表）、文化记忆采集（民间故事回忆）及社会人口学信息。数据分析采用卡方检验、t检验、ANOVA及Games-Howell事后检验，侧重比较国家间和区域间差异。样本虽存在教育水平偏差（68%具大学学历），但通过效应量（如Cramer's V、Cohen's d）评估确保了发现的实际显著性。

研究结果揭示共存密码

经历塑造态度：正面互动的力量

西班牙受访者中，31%曾在野外见过熊（BAS地区高达42%），而葡萄牙仅6%。这种直接体验的差异深刻影响了态度：90%的野外观熊者评价体验“积极”，而近半数圈养观熊者感觉“负面”。

在西班牙熊分布区（BAS），民间故事常将熊融入地方认同（如命名个体“Paca和Tola”），而葡萄牙传说则强调熊的危险性（如“吃人的可怕生物”）。这种文化记忆的差异，成为理解态度分野的关键线索。

情感与认知：国家间的明显鸿沟

西班牙受访者对熊的情感（x=1.73）和认知认同度（如生存权支持，x=1.93）显著高于葡萄牙（情感x=0.88；认知x=1.47）。区域对比显示，BAS居民的情感最积极，但两国内部区域间无显著差异。

风险与收益：感知的分歧

西班牙人普遍认可熊带来的收益（x=1.25）且低估风险（x=-1.41），而葡萄牙人对收益态度中立（x=0.15），对风险担忧更甚（x=0.68）。BAS居民对收益的认可度最高（x=1.63），凸显长期共存可能强化利益感知。

态度与邻近性接受度：“别在我家后院”效应

尽管两国多数人支持熊的存在，但西班牙人态度更积极（x=1.85），尤其BAS居民（x=1.95）。葡萄牙人则显中性（x=0.75），且对熊邻近性的容忍阈值更苛刻（平均29.17公里），显著高于西班牙（9.73公里）。这种“邻避效应”（NIMBY）在葡萄牙尤为突出，暗示熊的回归可能面临更大社会阻力。

结论与启示：走向主动共存

本研究证实，长期共栖通过促进正面体验、强化文化认同与利益感知，能够培育对棕熊的积极态度。西班牙熊分布区（BAS）的案例表明，当熊被视为生态遗产而非威胁时，社区甚至愿意接受更近的“熊距离”。反之，在葡萄牙这类重建共栖区，历史记忆中的负面形象、低收益预期与高风险感知可能交织成社会阻力。

这一发现对保护实践具有警示意义：棕熊向葡萄牙的扩张若缺乏社会准备，可能重蹈某些欧洲地区“生态成功、社会失败”的覆辙。研究呼吁采取前瞻性策略，如在潜在冲突区提前部署防护措施（如防熊蜂箱）、设计基于生态旅游的利益共享机制，并通过参与式规划将“熊回归”转化为社区机遇。正如作者强调，跨国界保护必须适配社会景观的异质性——在西班牙优化现有共存模式，在葡萄牙则需构建从“恐惧”到“接纳”的桥梁。

这项发表于《Scientific Reports》的研究，不仅为伊比利亚半岛的棕熊保护提供了社会基线，更启示全球：大型食肉动物的回归，终将是一场需要人类心理同步“迁徙”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