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转型中的学习生态系统：构建整合性研究框架与前沿议程

《Urban Transformations》：Learning ecosystems in urban transformations: a research agenda

本文针对当前城市转型研究中学习动态概念化与实证研究的碎片化问题，提出以“学习生态系统”为核心的研究议程。该框架整合了城市转型及相关领域的研究，系统探讨了“谁在何时、何地、如何学习什么以及产生何种效果”等关键问题，为理解学习在城市可持续转型中的作用提供了操作化的概念工具和整合性视角，对推动该领域理论与实证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在全球城市化进程加速和可持续发展挑战日益严峻的背景下，如何推动城市向更可持续的未来转型已成为学术界和政策界的核心议题。长期以来，学习过程被认为是实现城市转型的关键条件，从环境治理、社会生态韧性研究，到社会技术创新和转型研究，不同理论流派都强调了学习在个体和集体层面的重要性。然而，令人困惑的是，尽管学习被广泛认可为转型的重要引擎，但关于学习在城市转型中具体如何发挥作用的研究却相对薄弱，概念讨论往往流于抽象，实证基础依然薄弱。

当前研究领域存在明显的碎片化现象。一方面，现有研究多集中于微观和中观尺度，关注小规模“社会学习”或组织内部学习，却可能忽视了学习发生的更广泛政治、社会和文化背景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存在将学习方法简单跨语境移植的倾向，忽视了不同制度、政治、文化、社会和技术条件的差异性。这种研究现状导致我们对城市转型中学习动态的理解既不系统，也缺乏足够的实证支撑，难以回答“谁在何时、何地、如何学习什么以及产生何种效果”等基本问题。

正是在这样的研究背景下，Metzger等研究人员在《Urban Transformations》上发表了这篇开创性的论文。他们敏锐地识别出现有研究的不足，并提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研究议程——以“学习生态系统”为核心概念，构建一个能够整合现有研究、指导未来实证工作，并深刻理解学习在城市转型中复杂作用的综合性框架。

为了构建这一研究框架，研究人员主要采用了概念性综述与理论整合的方法。他们系统梳理了可持续性转型和城市转型领域中关于学习的关键文献，包括多层级视角、战略利基管理、转型管理等多种理论流派。同时，创新性地引入了教育科学领域中发展的“学习生态系统”概念，将其与城市转型研究相结合。通过跨学科的理论对话和概念提炼，研究人员发展出了一套可用于实证研究的操作化概念工具。

学习生态系统的概念化框架

研究团队将“学习生态系统”定义为“物理或虚拟空间中提供学习机会的各种情境的集合”，强调学习是“通过人、地点和事物在学校内外场所之间/之内/之中动态关系过程而发生的”。这一概念超越了将学习系统视为“复杂但可分解”的传统观点，转而拥抱生态系统所固有的动态、非线性和不可预测的功能关系。

与将学习视为离散对象间连接的“网络”概念不同，学习生态系统被概念化为一个构成性关系相互缠绕的“网状结构”。在这个结构中，关系对于确立所连接实体的特性至关重要，形成一个难以确定哪些实体或关系对整个系统功能更关键的编织体。这种概念化为理解学习动态提供了关系性和跨尺度的视角，既认识到正式和非正式学习动态的重要性，也关注到促进或抑制不同情境下学习的物质、社会和文化条件。

关键问题与实证切入点

基于生态系统方法，论文围绕五个核心问题构建研究议程，为实证研究提供了具体的切入点：

谁学习？研究强调需要关注学习文化，即组织或实践社区支持或抑制学习的文化态度。学习文化体现了特定时空下学习实践与理念的结合，通常由各种基础设施结构，并可能由促进者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从生态系统视角看，学习文化并非具有清晰边界的连贯整体，而是强度不一、重叠的“部分连接”，在更广泛系统和特定组织内可能分布不均。

如何学习？研究关注学习实践、学习基础设施和学习促进者等核心要素。学习实践指有意识的、目的明确的学习方法，是学习的“发生场所”。学习基础设施指促进学习的安排、方法和技术，包括单个基础设施设备和更大的基础设施系统。学习促进者则指承担促进学习任务的行动者，包括指定的学习促进者和功能性的学习促进者，其中中介者是城市转型研究中受到特别关注的一类学习促进者。

在哪里学习？研究强调学习的空间性，即学习发生的地点如何影响学习过程的展开。学习生态系统的关系不可避免地是跨尺度的，纵横交错于从超国家到地方等多个既定地理边界。研究指出，城市转型中的学习生态系统不可能是连贯单一的，不同的城市转型理念和知识在不同的学习回路中流动，因此必须关注这些回路和过程在特定学习过程中如何交叉或不交叉。

何时学习？研究关注学习的时间尺度，即不同类型学习发生的时间框架。学习有时是顿悟式的，通过容易 pinpoint 的“尤里卡时刻”发生，但也需要关注以有时微妙但关键的思维和行为调整形式出现的学习成果，这些调整可能是无意识的。学习可能以“快速政策转移”的形式发生，也可能以缓慢的“知识渗透”形式出现，这些不同类型的学习可能在其发生的环境中产生不同的效果。

学习什么，产生什么效果？研究关注学习的实质维度，即具体学习内容以及整个生态系统产生的本地情境化和更广泛的新兴效果。这涉及到学习生态系统的效率和作用问题：系统是否在社会层面产生必要的见解？学习生态系统是否健康、平衡？其主导价值观是否合法、符合伦理？研究还强调，由于不同的倾向和先决条件，生态系统中的不同组织和个体可能从同一过程中学到不同的东西，甚至有人可能故意选择不学习，这是一个充满权力的策略。

研究结论与意义

这项研究的主要结论是提出了一个以学习生态系统概念为核心的城市转型学习研究议程。该议程不仅提供了一个包容性强的理论支架，能够整合现有贡献和指导未来的具体实证工作，还提供了一系列新的实证切入点，有助于进一步发展对城市转型学习动态中尚未充分研究方面的理解。

研究的重要意义在于解决了当前城市转型学习研究领域的核心缺陷。学习生态系统框架的灵活性使其能够补充MLP、SNM、TM和适应性治理等现有主流城市转型理论方法，同时可以整合文献中已出现的关于学习过程具体方面的概念化成果，如治理学习、“学习涟漪”、体验式学习轨迹和社会物质学习等。

更为重要的是，该研究强调了系统性层面学习的重要性，即本地化的、新兴的学习过程如何影响更广泛的系统转型。学习生态系统迭代地塑造也被在个体、群体和组织层面上部分相互连接、部分相互独立的学习过程的循环和回路所塑造。生态系统是这些过程的新兴结构，服务于稳定并在一定程度上制约学习。这对于城市转型的理论和实践都至关重要，需要进一步实证研究个体学习过程与总体学习生态系统之间的关系。

论文最后指出了未来研究的方向，包括需要探索研究学习生态系统的合适方法论，进一步借鉴生态科学中的现有理论框架，以及关注学习生态系统的设计、培育和协调等规范性问题。研究人员谨慎地避免提供过于简单化的政策建议，强调基于有限实证证据的过度概括建议可能弊大于利，但认为如果学习确实能够为更可持续的城市未来提供重要路径，那么探讨如何最有效地促进学习就至关重要。

这项研究为理解学习在城市可持续转型中的复杂作用提供了全新的视角和强大的分析工具，不仅推动了学术研究的发展，也为城市规划者、政策制定者和实践者提供了深刻的启示，提醒他们在推动城市转型时必须深入思考学习是如何被期望发生的，并对关于谁应该学习什么、如何学习、在哪里学习、何时学习以及产生什么效果等假设保持反思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