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食品系统公正转型的跨国比较研究：芬兰与英格兰利益相关者认知分析

为应对农业食品系统可持续转型中的公正性挑战，研究人员针对气候条件相似但政策环境迥异的芬兰与英格兰开展跨国比较研究，通过访谈和焦点小组探讨利益相关者对公正转型(Just Transition)的认知。研究发现两国存在高度相似的公正性关切（特别是农民群体），强调分配正义(Distributive Justice)、程序正义(Procedural Justice)和承认正义(Recognitional Justice)的交叉性，揭示了跨境学习对实现公正农业转型的关键意义，为欧盟及全球农业政策制定提供实证依据。

　　

工业化社会正面临农业食品系统转型的紧迫挑战。随着气候变化加剧和可持续发展需求日益迫切，全球农业系统需向环境友好和社会经济可持续的模式转变。然而，转型过程充满政治争议和实施难度，特别是在欧洲各国气候条件、市场结构和政策环境差异显著的背景下。当前研究存在明显空白：尚未系统比较环境条件相似国家之间对农业可持续转型中公正性认知的异同，而这种比较对制定有效的跨境学习机制和政策协调至关重要。

在此背景下，由芬兰于韦斯屈莱大学Teea Kortetm?ki领衔的国际研究团队，在《AGRICULTURE AND HUMAN VALUES》发表了首项针对农业食品系统公正转型的跨国比较研究。该研究选取芬兰和英格兰作为案例，两国均位于欧洲北部，面临相似的气候限制条件（寒冷气候主导、动物农业占主导），但政策环境截然不同——芬兰长期遵循欧盟共同农业政策（CAP），而英格兰因 Brexit 在2020年脱离欧盟后实施了全新的农业政策体系。这种独特对比为理解政治制度对公正转型认知的影响提供了理想实验场景。

研究采用质性研究方法，整合了来自两国98位利益相关者的深度访谈和焦点小组讨论数据。芬兰数据包含18位奶农访谈和7个焦点小组（39位参与者），英格兰数据包含16位农民、11个农业支持组织代表和14个利益相关方组织的访谈。所有访谈均围绕农业食品系统环境可持续转型中的公正议题展开，虽原始研究目的各异，但均深入触及分配正义、程序正义、承认正义等核心维度。数据分析采用 abduction 推理模式，通过两级编码流程：第一级以预定义的公正维度框架为指导，第二级进行数据驱动的主题涌现分析。团队通过多次跨学科讨论确保编码一致性和解释有效性。

研究结果通过多个维度揭示了两国认知的异同：

分配正义：生计关切与成本分配

两国农民最突出的共有关切是生计保障和盈利能力问题。英格兰农民强调环境行动必须具有"经济合理性"，担忧新环境补贴计划导致传统收入流消失；芬兰农民则更关注农业部门的整体困境。两国均出现对支付标准的争议：部分主张按行动投入分配报酬，部分坚持按环境成果支付。市场驱动机制在两国均受青睐，但英格兰参与者对市场解决能力持更怀疑态度，强烈批判"廉价食品问题"的结构性弊端。

程序正义：透明度与信任危机

英格兰数据中政策预见性和决策透明度成为焦点问题，农民普遍抱怨新政具体影响难以预测，严重阻碍适应准备。两国均存在对政府的信任缺失，但表现形式不同：芬兰农民直接表达对政策过程的不信任，英格兰则通过批评政策过程透明度不足来体现。知识运用成为共同关切，两国参与者均指责决策过程忽视在地知识，或滥用科学证据。

承认正义：问题框架争议与身份认同

两国利益相关者均对当前以环境可持续性为核心的问题框架提出挑战。英格兰参与者呼吁更全面的转型方式，将粮食生产持续性置于环境考量之上；芬兰参与者则强调需在欧盟和国家层面建立共同愿景。农民贡献的社会认可成为核心诉求，芬兰农民尤其感到被污名化为"气候问题元凶"，这种认知错位导致公共讨论两极分化。

能力建设：差异化支持需求

能力建设被视为公正转型的关键要素，但两国重点各异。英格兰强调需量身定制服务帮助农民理解政策要求，而芬兰更关注信息和数据的普遍可及性。英国缺乏芬兰ProAgria咨询机构提供的个性化服务机制，这被认定为英格兰实现差异认可的重要障碍。

地域正义与跨境影响

芬兰特有的泥炭地农业区域正义问题凸显，这些区域面临更严峻的转型压力但缺乏替代耕地资源。两国均担忧"绿色洗白"（greenwashing）风险，即严格环境监管可能导致碳泄漏（carbon leakage），将生产转移到监管较松的地区。英格兰参与者更关注贸易竞争力问题，担心环境标准差异削弱本国产品在国际市场的地位。

研究结论强调，尽管政治背景不同，两国利益相关者对公正转型的认知呈现惊人相似性，特别是在农民群体中。这种相似性表明农业食品系统公正转型亟需加强跨境交流、学习与知识共享。同时，关键差异主要体现在问题诊断和解决方案提议上：英格兰更关注结构性改革和贸易平衡，芬兰则强调区域公平和技术解决方案。

该研究的理论贡献在于拓展了公正转型的分析框架，不仅确认了经典的三维正义框架（分配、程序、承认），还揭示了能力建设、接受者与实施者维度的重要性。实践意义上，研究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重要启示：成功的农业转型需要全面解决现有系统的不公正问题，而非仅仅关注转型过程中的公正问题；信任建设需要通过有意义的参与而非表面协商来实现；跨境政策学习可帮助各国避免重蹈覆辙，特别是在农民支持服务和差异认可机制设计方面。

研究也存在一定局限性：数据收集方法的差异（芬兰包含焦点小组，英格兰全为访谈）可能影响结果直接可比性；未包含普通消费者视角使公正性讨论不够全面；时点数据难以捕捉快速变化的政策环境（特别是英格兰农业政策的最新调整）。未来研究需纵向追踪认知变化，并扩展更多气候条件相似国家的比较，以深化对农业食品系统公正转型机制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