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职校学生自杀意念与快感缺失的异质性轨迹：童年创伤、校园欺凌与情绪调节策略的作用机制

针对中国职校学生自杀意念(SI)高发且与快感缺失(Anhedonia)共病的现状，研究人员采用三波次纵向调查(n=1892)和双变量增长混合模型(GMM)，揭示了SI与快感缺失的4类异质性发展轨迹。研究发现情感忽视和表达抑制(ES)是跨诊断风险标志，性虐待特异性预测高快感缺失，而认知重评(CR)缺陷与症状恶化相关。该研究为制定精准化早期干预策略提供了理论依据。

　　

在全球范围内，自杀已成为严重的公共卫生问题，每年约70-80万人死于自杀，而自杀意念（Suicidal Ideation, SI）作为自杀行为的关键前兆，尤其值得关注。在各类人群中，青少年被视为脆弱群体，其SI流行率高达15%-30.8%，显著高于成人（3.7%-14.3%）和老年人群（8%-9.9%）。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的职校学生作为特殊教育群体，因中考分数较低而选择技能培训路径，常面临教育污名化和课程偏重技术忽视全面发展等问题，其SI流行率（15.7%-34.0%）明显高于普通青少年，凸显出这一群体心理健康的紧迫性。

快感缺失（Anhedonia）作为跨诊断症状，存在于抑郁、精神分裂症和自杀风险中，表现为对以往愉悦活动兴趣减退，涵盖动机性和享乐性缺陷。研究表明，快感缺失通过减少环境探索、加剧网络成瘾和社会隔离等方式恶化心理健康，且与SI存在密切关联：它不仅介导睡眠问题与SI的关系，还是抑郁青少年治疗抵抗性SI的核心风险因子，二者共享纹状体多巴胺释放减少等神经生物学基础。尽管部分变量中心研究未发现快感缺失与SI的显著关联，但这可能掩盖了潜在的亚型或动态交互作用，促使研究者采用person-centered approach（以人为中心的方法）探索二者的共同发展模式。

基于自杀的人际关系理论，SI的产生源于归属感受挫和累赘感，而童年创伤（Childhood Trauma, CT）和校园欺凌受害（School Bullying Victimization, SBV）可能通过损害情绪调节和社会功能，加剧这些感受进而提升SI风险，同时可能恶化快感缺失。情绪调节策略如认知重评（Cognitive Reappraisal, CR）和表达抑制（Expressive Suppression, ES）也被视为重要机制，其中CR通过重新评价事件减轻负面情绪，而ES通过抑制表达强化负面情绪，与SI风险增加密切相关。

为深入解析中国职校学生中SI与快感缺失的异质性轨迹及其预测因素，由海南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第一临床学院的研究团队开展了一项纵向研究，成果发表在《Journal of Affective Disorders》上。该研究通过三波次调查（2022年10月T1、2023年6月T2、2024年3月T3），最终纳入1892名职校学生（平均年龄15.23±0.80岁，72.6%女性），采用双变量增长混合模型（Growth Mixture Modeling, GMM）识别SI与快感缺失的联合轨迹类别，并考察CT、SBV及情绪调节策略在不同类别间的差异。

关键技术方法包括：使用自杀意念自评量表（SIOSS）和修订版快感缺失量表中文版（RAS-C）分别测量SI和快感缺失；童年创伤问卷简版（CTQ-SF）评估CT亚型（情感虐待、躯体虐待、性虐待、情感忽视和躯体忽视）；特拉华欺凌受害量表学生版（DBVS-S）测量SBV（言语、身体和关系欺凌）；情绪调节问卷（ERQ）评估CR和ES。统计分析涉及SPSS 29和Mplus 8.3软件，通过GMM识别轨迹类别，并采用改良三步Boch-Croon-Hagenaars（BCH）方法检验类别间预测因子差异。

研究结果揭示了SI与快感缺失的四种异质性发展轨迹：

1. Low and Decreasing（低且下降组，36%）：SI和快感缺失水平低于样本均值，且随时间显著下降。

2. Moderate SI–High Anhedonia and Increasing（中度SI-高快感缺失且增长组，39%）：SI接近样本均值（呈下降趋势），快感缺失接近+1SD（快速增长），整体轨迹上升。

3. High SI–Moderate Anhedonia and Decreasing（高SI-中度快感缺失且下降组，9%）：SI接近+1SD（缓慢增长），快感缺失处于样本均值（中度下降），整体下降。

4. High and Increasing（高且增长组，16%）：SI和快感缺失均高水平，且快速增长，最终超过+1SD阈值。

通过多类别逻辑回归分析进一步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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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低且下降组为参照，情感忽视显著增加其他高危组别归属几率（OR=1.04-1.07），性虐待特异性预测中度SI-高快感缺失且增长组和高且增长组（OR=1.1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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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R降低增加中度SI-高快感缺失且增长组和高且增长组风险（OR=0.94），而ES增高则提升所有高危组别几率（OR=1.06-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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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感虐待和言语欺凌显著预测高SI轨迹，而躯体虐待、躯体忽视、身体欺凌和关系欺凌预测价值较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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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性更易归属症状增长组别，出生地和经济状况无显著预测作用。

研究结论与讨论部分强调，SI与快感缺失的异质性轨迹反映了创伤暴露和情绪调节能力塑造的发展路径。情感忽视和ES作为跨诊断风险标志，凸显了针对性早期干预的重要性。性虐待对快感缺失的特异性影响提示需关注特定创伤类型的差异化效应。CR缺陷主要关联快感缺失，而ES同时加剧SI和快感缺失，为机制特异性干预提供了方向。男性高危趋势可能源于文化压力下的情绪抑制，呼吁关注性别特异性策略。

该研究的实践意义在于提供了数据驱动的分层干预框架：针对高危学生（如创伤史、欺凌暴露、情绪调节失调）实施动态监测；通过情绪调节训练替代ES with CR，缓解快感缺失驱动的社会退缩；整合家庭-学校-政策多层面措施，如反污名宣传、教师培训、创伤知情照护模块等，以实现精准化、发展敏感的心理健康促进。这些发现不仅深化了自杀的人际关系理论，也为中国职校学生的心理健康干预提供了实证基础和策略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