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依恋对青少年问题性智能手机使用的链式中介机制：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的作用

本综述深入探讨了父母依恋（Parental Attachment）通过同伴依恋（Peer Attachment）和在线需求满足（Online Need Satisfaction）的链式中介作用对青少年问题性智能手机使用（PSU）的影响机制。研究基于依恋理论与补偿性网络使用理论，采用大样本数据分析，揭示了亲子关系质量如何通过现实社交能力与网络心理补偿途径预测PSU风险，为青少年数字行为干预提供了多层级理论依据与实践策略。

　　

引言

问题性智能手机使用（Problematic Smartphone Use, PSU）被定义为过度依赖和强迫性使用智能手机导致的适应不良心理症状，表现为成瘾相关症状（如痛苦或功能损害）和非成瘾相关症状（如逃避现实）。青少年是PSU的高发期，其与学业拖延、睡眠障碍、负面情绪及认知功能受损等多种不良后果密切相关。因此，探究PSU的影响因素及内在机制对制定干预策略至关重要。

父母依恋与青少年PSU的关系

父母在儿童社会性发展中处于核心地位，并持续影响青少年发展。父母依恋（Parental Attachment）作为父母与子女间持久的情感联结，对儿童及青少年发展具有深远影响。研究表明，拥有安全父母依恋的青少年往往具备有效情绪调节策略、性格优势、强自我控制力、高自我效能感、高心理韧性以及较低短期享乐优先倾向，这些特质降低了其发展PSU的易感性。相反，不安全父母依恋个体表现出更高的错失恐惧（Fear of Missing Out），难以发展社会功能及维持现实健康关系，因而更倾向于通过过度使用智能手机进行补偿行为。既往研究证实不安全父母依恋与青少年PSU存在关联，一项涵盖167项研究的元分析显示依恋安全性与问题性网络使用呈负相关。

同伴依恋的中介作用

对青少年而言，同伴作为长期陪伴者提供情感支持与力量。同伴依恋（Peer Attachment）指个体与同伴间形成的深刻、稳定且持久的情感纽带。内部工作模型理论指出，早期依恋模式（即父母依恋）影响后期依恋关系（如同伴依恋）的形成。研究发现，高质量父母依恋的青少年更易形成对稳定关系的期望与信念，展现更积极社交态度，并更主动开放地与同伴互动。因此，高质量父母依恋关系促进积极同伴依恋关系的形成。

另一方面，同伴依恋可能影响PSU。根据补偿性网络使用理论，社交技能较弱个体常转向网络以补偿面对面人际关系的缺陷。同伴依恋关系差的青少年难以建立亲密面对面连接，导致其依赖网络及智能手机进行社交互动与支持，从而增加PSU风险。研究表明积极同伴关系是青少年PSU的重要保护因素，例如对高中生的研究发现不良同伴依恋与网络成瘾（类似PSU）密切关联，且母子及父子依恋通过同伴依恋直接或间接影响网络成瘾。因此，本研究提出同伴依恋在亲子和青少年PSU间起中介作用。

在线需求满足的中介作用

在线需求满足（Online Need Satisfaction）指个体使用网络或智能手机上的在线通信服务满足各种心理需求，是青少年发展的重要动机因素。高心理需求满足与身心健康显著相关，而低满足可能导致行为问题（包括成瘾）。根据自我决定理论，积极亲子关系可满足青少年基本心理需求。经历消极亲子关系的青少年常缺乏父母情感温暖与有效社会支持，这可能驱使其使用智能手机寻求温暖与支持，从而增加在线需求满足。

补偿性网络使用需求满足理论提出，当青少年心理需求在现实未获满足时，他们可能在线世界寻求补偿，导致智能手机使用增加。既往研究发现在线需求满足与PSU正相关，例如较高在线需求满足水平与更高网络参与度相关。此外，高沟通需求个体更频繁使用智能手机且成瘾风险更高。研究显示归属感需求较强的青少年更易智能手机成瘾，而积极同伴关系有助于满足这些归属感需求。缺乏关联需求满足的青少年更可能反复查看手机信息并过度使用手机。因此，本研究提出在线需求满足在亲子和青少年PSU间起中介作用。

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的链式中介

进一步地，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假设在父母依恋与青少年PSU间起链式中介作用。具体而言，父母依恋水平较低的青少年可能经历较高同伴疏离，反映较差同伴关系质量。这进而驱动其更大程度依赖在线平台以满足未获满足的社会需求（如通过虚拟互动寻求友谊、支持与社会资本）。为缓解现实关系缺陷而补偿性使用社交技术可能增强在线参与动机，从而增加PSU风险。因此，在提出的链式中介模型中，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作为序列中介变量：父母依恋影响同伴依恋，继而影响在线需求满足，最终导致PSU。总之，本研究还检验了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对父母依恋与青少年PSU关系的链式中介效应。

方法论

参与者

采用便利抽样选取13–18岁参与者。在学校、家长及学生协助下分发1300份问卷，收回1225份。剔除无效问卷后，1208份响应有效，有效回收率92.9%。参与者中男性568人（47.03%，M_age = 16.41岁，SD = 2.76，范围13–18岁），女性640人（52.97%，M_age = 15.89岁，SD = 2.52，范围13–18岁）。参与者使用四点量表报告月收入（1 = 低于3000元，2 = 3000–7000元，3 = 7000–10000元，4 = 高于10000元）及教育水平（七点量表：1 = 小学以下，2 = 小学，3 = 初中，4 = 高中，5 = 大专或大学，6 = 硕士，7 = 博士）。社会经济地位（SES）指数计算包含家庭收入（M = 2.05，SD = 1.25）、父亲教育水平（M = 3.02，SD = 2.11）及母亲教育水平（M = 3.14，SD = 2.08）。

流程

本研究经作者机构研究伦理委员会批准。向初中及高中学生分发知情同意书邀请参与。获得学校管理人员、家长及青少年同意。告知青少年有权拒绝参与或随时退出研究且无负面后果。提供研究性质详情并保证响应保密且仅用于研究目的。调查耗时约20分钟。参与者在指定实验室完成问卷并获赠礼物。

测量工具

问题性智能手机使用

采用修订版问题性智能手机使用量表，包含22个问题六个维度：社交安抚、负面情感、戒断行为、突出行为、应用使用及应用更新。参与者按1（非常不同意）至5（非常同意）五点量表评分，总分越高表明PSU程度越高。本研究量表内部一致性Cronbach α系数为0.83。

父母/同伴依恋

采用简化版父母与同伴依恋量表（IPPA-R）评估参与者对父母及朋友的认知感知与感受。IPPA-R包含12个项目，沿信任、疏离及沟通维度测量每位父母及同伴的依恋质量。参与者按1（非常不同意）至5（非常同意）五点量表评分。总分通过求和各项目（部分反向计分）计算，分数越高表明与父母（母性与父性合并）或同伴的依恋安全性越强。Cronbach α系数同伴依恋为0.85，父子依恋为0.82，母子依恋为0.74。

在线需求满足

采用修订版心理需求在线满足量表，包含自主性、能力感及归属感三个维度各四个问题。例如“上网时我能选择自己喜欢的”、“我觉得自己网上表现好”及“上网时我感到有人懂我”。参与者按1（非常不同意）至7（非常同意）七点量表评分，“非常同意”计7分，总分越高表明在线心理需求满足越高。本研究量表内部一致性Cronbach α系数为0.85。

数据分析

使用SPSS 26.0进行信度分析、描述性统计及四变量相关分析，Process插件V4.1进行中介效应检验。

结果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Harman单因子检验分析共11个公因子大于1，首因子解释方差19.70%，未达40%临界标准。因此，本研究变量无严重共同方法偏差。

变量间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结果显示PSU与在线需求满足显著正相关（r = 0.47），与母子依恋（r = -0.17）、父子依恋（r = -0.22）及同伴依恋（r = -0.11）显著负相关。

母子依恋与PSU的链式中介效应分析

初步相关分析中，除母子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关系不显著外，所有变量彼此显著相关。且两中介变量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间相关显著。因此，可进行链式中介分析。

控制性别与年级后，使用Process插件v4.1分析数据。采用模型6，引入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两中介变量。使用偏差校正百分位Bootstrap法抽取5000样本计算95%置信区间。构建多重链式中介模型。中介效应结果呈现在相应图表中。

父子依恋与青少年PSU的链式中介效应分析

相关分析结果显示父子依恋、同伴依恋、在线需求满足及PSU四变量彼此显著相关。这满足进行多重链式中介分析前提。因此，控制性别与年级后，使用Process v4.1分析数据。应用模型6，引入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两中介变量。使用偏差校正百分位Bootstrap法抽取5000样本计算95%置信区间。构建多重链式中介模型。中介效应结果呈现在相应图表中。

讨论

父母依恋与青少年PSU的关系

本研究发现母子依恋与父子依恋均与青少年PSU显著负相关，证实假设1。这些发现与既往研究一致，表明强父母依恋显著影响PSU。母亲在青少年发展中作用尤为关键。母亲与青少年间的信任与沟通可培养安全感与关怀，促进健康依恋风格。高质量母子依恋还能缓解孤独与焦虑等内化问题。相反，不良母子依恋可能导致对世界悲观及人际互动冷漠态度。此类长期负面情绪与行为模式可能对青少年未来关系及社会适应产生不利影响。母子质量可作为PSU指标，不良关系可能驱动青少年通过过度手机使用逃避。类似地，父子依恋在青少年PSU中也起重要作用。父亲对儿童及青少年健康发展贡献巨大。若父亲忽视，不良父子依恋可能导致青少年过度依赖手机满足未获心理需求，从而增加PSU风险。发现表明随着父亲更多参与育儿并承担更多子女教育与纪律责任，其作为照顾者角色与母亲越来越相似。总体而言，本研究与既往研究一致，表明父母在青少年智能手机使用中起关键作用。

同伴依恋的中介作用

研究揭示父子与母子依恋对青少年PSU有直接与间接影响，同伴依恋部分中介此关系。这表明父母依恋对PSU的影响可通过同伴依恋作用部分解释。这些结果与既往研究一致并支持假设2，表明同伴依恋作为父母依恋与青少年PSU间显著中介机制。

青春期是关键发展阶段，个体逐渐从父母独立，与同伴情感联结愈发重要。因此，依恋主要焦点从父母转向同伴。依恋理论指出，父母依恋构成儿童最基本关系联结并可影响同伴关系质量。亲子关系内积极情绪应对风格可促进健康人际动态，继而塑造青少年与同伴互动。既往研究显示父母依恋与同伴依恋显著正相关，表明较高质量亲子关系与更紧密同伴连接相关。入学过渡是青少年独立关键期，安全亲子与同伴依恋可促进更平稳度过此阶段，提升自尊、亲社会行为并减少适应不良。

此外，发现与补偿性网络使用理论一致，该理论主张现实社交技能较弱个体常通过在线互动补偿人际缺陷。父母依恋差的青少年更易经历较弱同伴依恋，使其难以建立有意义面对面关系。因此，他们可能转向在线社交互动并通过数字设备寻求支持，增加智能手机依赖易感性。这些结果强调培养积极依恋对支持健康青少年发展及缓解PSU风险的重要性。

在线需求满足的中介作用

发现表明在线需求满足部分中介父子与母子依恋与青少年PSU间关系，部分支持假设3。这表明父母依恋不仅直接影响青少年PSU，还通过在线需求满足间接影响它。经历不良亲子关系的青少年可能缺乏父亲足够社会支持与情感温暖，导致心理需求满足减少。因此，当这些需求现实未获满足时，青少年可能从事适应不良行为，如过度智能手机使用，作为补偿机制以逃避现实压力并通过虚拟空间满足空虚与疏离感。同时，他们可能在线寻求情感温暖与支持。因此，不良父母依恋可驱动青少年寻求在线需求满足，从而增加PSU风险。

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的链式中介

本研究为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在母子/父子依恋与青少年PSU关系中的链式中介效应提供证据，证实假设4。这些发现表明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结合是PSU强预测因子。

一方面，研究揭示同伴依恋对在线需求满足显著影响。青春期期间，个体逐渐从父母更独立，同伴在其心理与行为发展中起关键作用。积极同伴关系不仅促进沟通，还帮助青少年应对各种人际挑战。在线情境中，个体从事各种形式互动，如在线聊天与游戏。同伴关系强的青少年更可能与同伴分享情绪与经历（在线与离线），这有助于满足其心理需求。

另一方面，与既往研究一致，研究显示在线需求满足与PSU正相关。研究发现青少年常通过社交网站分享积极信息并获朋友反馈补偿未获能力需求。此外，在线游戏可在完成挑战性任务后提供青少年能力感。当青少年通过智能手机使用体验满足时，他们更可能继续通过设备寻求在线需求满足。这种在线需求满足与智能手机使用循环可促进PSU发展。

总之，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在母子/父子依恋与青少年PSU关系中起链式中介作用。这些发现突出依恋关系与在线行为影响青少年智能手机使用的互联通路。

启示

本研究提出并评估的模型表明父母依恋与青少年PSU负相关。可提供加强亲子依恋的具体策略（如建立定期积极常规及改善情绪沟通）以帮助缓解PSU风险。此外，发现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对父母依恋与PSU关系有独立及多重中介效应。这些发现为数字时代预防与干预策略发展提供宝贵见解。首先，通过亲子关系建立安全依恋基础装备青少年维持基于情感健康社交互动所需能力。高质量父母依恋的青少年更易被同伴群体接受且更能建立与维持积极高质量关系。

其次，结果强调增强同伴依恋对降低青少年PSU风险的重要性。教育者可采用各种干预策略（如认知行为游戏疗法）改善同伴依恋水平。加强这些社会联结可能作为过度智能手机使用的保护因素。

第三，研究揭示在线需求满足与PSU存在复杂关系。虽然智能手机可满足某些心理需求，但过度依赖它们（尤其在缺乏通过亲子关系安全依恋基础时）可能增加PSU风险。发现表明增强现实情境需求满足（如通过支持性师生互动）可有效缓解此风险。例如，当教师识别学生负面情绪并提供指导帮助应对困难情境时，学生获得更大需求满足，继而减少对智能手机情感满足的依赖。

局限性

然而，应承认本研究若干局限性。首先，尽管收集大量数据，样本量与多样性仍有限，可能影响发现普适性。其次，作为横断面研究，未建立变量间因果关系，因果关系方向可能反转且易受代际与年龄相关影响。未来研究应考虑进行更大、更多样及纵向研究以进一步验证这些发现并探索变量间因果动态。

结论

总之，本研究揭示母子与父子依恋均与青少年PSU显著负相关。此外，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部分中介父子依恋与PSU关系，而同伴依恋与在线需求满足在母子或父子依恋关系与青少年PSU间起链式中介作用。此类知识可为设计有效预防与干预计划以改善父母或同伴依恋对青少年智能手机使用的影响提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