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结构启动的记忆机制：基于时序分布效应的心理语言学证据

本刊推荐：为解决句法适应认知机制之争（错误驱动vs记忆驱动），研究人员开展被动/主动结构启动时序效应研究。通过前测-启动-后测范式控制结构频率，发现被动结构在近期呈现时（passive-recent condition）引发更强启动效应（L2英语中达36.1%），证明句法适应依赖记忆基机制（base-level activation），为隐性学习理论提供关键证据。

　　

当我们与他人对话时，会不自觉地模仿对方说话的句式结构，这种现象被称为"结构启动"（structural priming）。比如听到别人说"小猫被狗追了"这种被动句后，我们自己也会更倾向于使用被动句式。这种语言模仿现象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认知机制？这是心理语言学家长期争论的核心问题。

目前主要存在两种理论解释：错误驱动学习（error-based learning）模型认为，我们只是根据句法结构的相对频率进行调整，就像机器学习中的预测误差修正；而记忆驱动（memory-based mechanism）模型则强调，不仅频率重要，句法结构出现的时间顺序也至关重要，因为记忆激活会随时间呈幂律衰减。两种理论都能解释为什么较少见的被动结构比常见的主动结构更容易引发模仿（即逆频率效应），但在时序敏感性上存在根本分歧。

为破解这一理论困局，Heeju Hwang博士在《Applied Psycholinguistics》上发表了创新性研究。她通过精巧的实验设计，首次在汉语母语（L1）和二语英语（L2）环境中同步验证时序分布效应，为记忆驱动机制提供了令人信服的证据。

研究采用前测-启动-后测范式（pretest-priming-posttest design），关键创新在于对启动刺激的时序操纵：在被动近期条件（passive-recent condition）中，12个主动启动句后接12个被动启动句；在主动近期条件（active-recent condition）中则相反。这种设计最大化了两条件下时序分布的差异。实验要求被试根据图片和提供的词汇描述 transitive event（及物事件），通过比较前测与后测中被动结构产生率的变化来量化启动效应。

主要技术方法包括：1）采用图片描述任务诱发主动/被动结构产出；2）通过句子片段补全（sentence fragment completion）进行结构启动操纵；3）使用混合效应逻辑回归（mixed-effects logistic regression）分析数据；4）通过MELICET测试控制L2被试英语水平；5）所有实验通过Paradigm软件实施并录音编码。

研究结果显著支持记忆驱动模型：

实验1（汉语母语）显示，虽然被动结构产出率从前测1.9%增至后测9.3%，但时序效应仅呈现数值差异（被动近期条件提升8.9% vs 主动近期条件5.7%），未达统计显著性。

实验2（二语英语）出现决定性证据：被动结构产生率从前测1.0%猛增至后测23.8%，且被动近期条件启动效应（36.1%）显著高于主动近期条件（10.3%）（β=5.86, SE=1.11, z=5.29, p<0.001）。

联合分析进一步确认：语言类型与时序分布存在显著交互作用（β=0.27, SE=0.09, t=3.07, p=0.004），时序效应在L2环境中更加凸显。

研究结论明确指出，长期结构启动依赖记忆驱动机制，近期经历的句法结构会产生更强的启动效应。这种效应在二语环境中尤为明显，源于L2句法结构的基级激活（base-level activation）水平较低，近期经历带来的激活提升比例更大。该发现不仅解决了理论争议，更深化了我们对双语表征的理解：虽然L1与L2共享句法表征，但不同语言的经验积累程度导致了对启动刺激的差异敏感性。

这项研究的意义超越理论层面，为二语教学提供了重要启示：通过优化句法结构的呈现时序（如将目标结构安排在练习序列后期），可显著提升教学效果。同时开辟了新的研究方向：探究儿童比成人是否表现出更强的时序敏感性（因儿童语言经验更少），以及跨语言启动中时序效应的传递规律，这些都将进一步揭示人类语言学习的内在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