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术语革新：从“谵妄”与“脑病”的割裂到统一命名共识的建立及其临床意义

本期推荐国际专家共识，为解决ICU中“谵妄”(delirium)与“急性脑病”(acute encephalopathy)术语混用导致的临床与研究隔阂问题，提出以“急性脑病”作为病理生物学过程统称，将“谵妄”和昏迷视为其表型表现。这一命名体系由10大学会共同认可，有助于整合多学科研究、改善患者长期认知预后与诊疗编码公平性。

　　

在重症监护和围手术期医学领域，长期存在一个令人困惑的现象：描述危重患者急性脑功能障碍的术语五花八门，如“谵妄”(delirium)、“急性脑病”(acute encephalopathy)、“急性意识模糊状态”等。这些术语常常被混用，但它们究竟代表不同的疾病实体，还是同一现象的不同表述？这种术语上的不统一，不仅在临床沟通中造成混乱，更在科学研究中筑起了无形的壁垒。查阅文献可以发现，以“谵妄”为题的研究多发表于老年病学、精神病学、重症医学和麻醉学期刊，而“脑病”相关研究则集中于神经病学、神经科学和内科学杂志，两者之间相互引用极少，形成了高度 segregated（割裂）的学术圈。这种割裂严重阻碍了知识的融合与进步，使得针对同一临床问题的研究力量分散，难以形成协同效应。

为了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一个多学科国际专家小组采用改良德尔菲法（Delphi method）达成了共识性推荐，并获得了十个主要专业学会的认可。这项重要的共识发表于重症医学领域的顶级期刊《Intensive Care Medicine》。专家小组明确提出，应将“急性脑病”定义为大脑的病理生物学过程（pathobiological process），而“昏迷”和“谵妄”则是这一过程可能表现出来的临床表型（phenotypic manifestations）。这一框架巧妙地厘清了结构与功能、本质与表现的关系。共识不推荐继续使用“急性意识模糊状态”、“急性脑功能障碍”等术语，认为它们缺乏附加价值。尽管这一努力广受赞誉，但也有学者指出其不足，即缺乏一个术语来描述那些因警觉水平降低（非镇静所致）而无法可靠评估谵妄的非昏迷患者。为此，有学者提出了“谵妄障碍”（delirium disorder）这一 overarching term（总括性术语），旨在同时涵盖临床表型和潜在的脑部病变。

研究的核心意义在于，清晰的术语是精准医疗和科学研究的基石。“谵妄障碍”是公认的导致长期认知功能障碍、新发痴呆和已有痴呆加重的独立危险因素。一项大规模研究显示，与非谵妄患者相比，罹患谵妄的老人在未来五年内的死亡风险高出39%，而新发痴呆的风险更是高出三倍。尽管关联不等于因果，但越来越多的研究揭示了以谵妄为表现的急性脑病对大脑的 detrimental effects（有害影响），涉及神经炎症（neuroinflammation）、神经元损伤和神经递质失衡等多个关键领域。要深入理解其神经生物学机制，必须超越相关性研究，探寻真正的因果通路。

在研究方法上，本研究主要依赖于国际多学科专家共识的达成（采用改良德尔菲法）、对现有文献的引用网络分析（如图1所示） 以及对大规模临床队列研究数据的回顾性分析（如涉及650,590名非痴呆老年人的流行病学研究）。此外，文中也强调了未来研究需要采用现代因果推断技术（如靶向试验模拟target trial emulation）、脑电图（EEG）监测与临床评估的结合以及人工智能（AI）辅助诊断工具的应用来验证和发展这些发现。

Terminology: delirium versus encephalopathy

研究人员通过文献计量学分析发现，以谵妄和脑病为题的研究文献存在高度隔离，相互引用极少。为此，国际专家共识推荐使用“急性脑病”指代大脑的病理生物学过程，而“谵妄”和“昏迷”是其临床表现。此举旨在统一术语，促进多学科交流与合作。

Risk of long-term cognitive impairment

研究表明，谵妄障碍是长期认知障碍和痴呆的独立危险因素。大规模队列分析证实，谵妄患者死亡和新发痴呆风险显著升高。其背后机制可能与神经炎症、神经元损伤及神经递质失衡有关，但需进一步因果研究证实。

Sedation-related and other phenotypes of delirium

研究强调需区分ICU谵妄的不同表型，如低氧性、脓毒症性、代谢性及镇静相关谵妄。尽管存在方法学局限，但观察到镇静相关谵妄若迅速逆转，其预后可能与其他类型不同，甚至与无谵妄患者生存结局相似，提示病因治疗的重要性。

Future studies

未来研究应探索新术语体系对诊断准确性、跨学科沟通及患者远期结局的影响。需关注DRG编码系统中“脑病”与“谵妄”编码的差异及其财务影响，加强EEG与临床评估的结合以识别亚临床病例，并重点研究长期认知损害和镇静相关谵妄的机制与干预。

Conclusion

研究结论指出，当前术语的局限性与“脑病”、“谵妄”的混用加剧了临床与研究的分歧而非统一。专家共识将急性脑病视为病理基础，谵妄为其表型。谵妄障碍是ICU及围术期常见问题，与高发病率及死亡率相关。虽无RCT直接证明术语改进或筛查对结局的影响，但大量队列研究及ABCDEF集束化策略支持常规监测 delirium。遵循2018 PADIS及2024 ESAIC指南，应将定期筛查作为标准实践，以利于早期识别与干预。

此项研究的重要意义在于首次通过国际多学科共识系统性地厘清了急性脑病与谵妄的概念关系，为未来临床实践、科研设计和医疗政策制定了标准化的命名框架。它不仅促进了神经科学、重症医学、精神病学和老年病学等多学科的深度融合，还为改善患者长期认知预后、推动诊断工具创新（如EEG与AI结合）以及实现更公平的医疗编码体系奠定了理论基础，最终有望导向更精准的预防和治疗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