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氛围与种族歧视感知对美国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影响：基于2023年青少年风险行为调查的全国性研究

《Journal of Racial and Ethnic Health Disparities》：School Climate and Perceived Discrimination: Associations with Teen Mental Health

本研究针对青少年心理健康与自杀行为这一重大公共卫生问题，基于2023年美国青少年风险行为调查（YRBS）数据，深入探讨了学校归属感（School Connectedness）和校园种族歧视感知（Perceived Racial Discrimination）与不良心理健康结局的关联。研究发现，较低的学校归属感和较高的种族歧视感知均显著增加青少年不良心理健康（OR=1.96）、自杀意念（OR=1.99）和自杀企图（OR=1.65）的风险，并存在剂量反应关系。该研究强调了营造支持性校园环境对于促进青少年积极健康的重要性。

　　

在当今社会，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日益成为全球关注的公共卫生挑战。据估计，全球范围内约有13.4%的儿童和青少年受到心理健康问题的困扰，过去一年中有过自杀念头和自杀尝试的比例分别高达14.2%和4.5%。美国的情况尤为严峻，数据显示，2007年至2017年间，12-17岁青少年中经历至少一次重度抑郁发作的人数从约200万增至320万。到2019年，高达36.7%的高中生报告持续感到悲伤或绝望，近四分之一的青少年在接受心理健康服务。更令人担忧的是，1999年至2020年间，美国青少年的自杀率持续上升，2023年数据显示，28.5%的高中生心理健康状况不佳，20.4%曾认真考虑过自杀，9.5%曾尝试自杀。

面对这一严峻形势，研究人员开始关注可能影响青少年心理健康的环境因素。学校作为青少年度过大部分时间的重要场所，其环境氛围被认为对青少年健康发展具有深远影响。其中，学校归属感（School Connectedness）——即学生对学校的认同感、与师生和同伴的联系紧密程度——被证明是促进青少年积极发展的重要保护因素。与此同时，种族歧视（Racial Discrimination）作为另一个潜在的压力源，特别是青少年感知到的不公平待遇，也被发现与多种不良健康结局相关。然而，关于学校归属感与种族歧视感知如何共同影响青少年心理健康的研究尚不充分。

为此，发表在《Journal of Racial and Ethnic Health Disparities》上的这项研究，利用具有全国代表性的2023年青少年风险行为调查（Youth Risk Behavior Survey, YRBS）数据，深入探讨了学校归属感、校园种族歧视感知与美国高中生心理健康结局（包括不良心理健康、自杀意念和自杀尝试）之间的关联。研究还创新性地引入了结合学校归属感和种族歧视感知的复合指标，并考察了种族歧视感知频率与不良结局之间的剂量反应关系（Dose-Response Association）。

本研究主要基于2023年美国青少年风险行为调查（YRBS）这一全国代表性的横断面调查数据。研究采用多变量逻辑回归模型（Multivariable Logistic Regression Models）分析学校归属感（通过“你是否同意觉得自己与学校的人很亲近？”测量）和种族歧视感知（通过“在你的一生中，你在学校因为你的种族或民族而受到恶劣或不公平对待的频率？”测量）与三个主要结局（过去30天不良心理健康、过去12个月自杀意念和自杀尝试）的关联。分析考虑了性别、种族/民族和年级等混杂因素，并使用了调查权重、层和聚类调整来应对YRBS的复杂抽样设计。此外，研究还构建了学校归属感与种族歧视感知的复合评分，并进行了按性别分层的亚组分析。

研究结果

样本特征

研究分析了10,703名美国高中生的数据。55.92%的学生报告有学校归属感，44.08%表示没有。大多数学生（70.39%）从未感知到种族歧视，15.48%很少感知，10.36%有时感知，3.76%频繁感知。样本性别分布均衡（男性52.19%，女性47.81%），种族/民族构成以白人（46.05%）和多种族-西班牙裔（21.81%）为主。各年级学生比例相当。

学校归属感、种族歧视感知与心理健康结局的描述性统计

数据显示，缺乏学校归属感的学生，其不良心理健康（37.10% vs. 21.84%）、自杀意念（26.98% vs. 14.63%）和自杀尝试（12.21% vs. 6.80%）的发生率均显著高于有归属感的学生。类似地，随着感知种族歧视频率的增加，不良心理健康（从未25.46% vs. 频繁46.85%）、自杀意念（从未16.77% vs. 频繁38.93%）和自杀尝试（从未6.98% vs. 频繁23.86%）的发生率也呈现明显的上升趋势。

学校归属感、种族歧视感知与心理健康结局的关联分析

多变量逻辑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在调整了性别、种族/民族和年级后，缺乏学校归属感与不良心理健康（OR=1.96, 95% CI=1.73-2.21）、自杀意念（OR=1.99, 95% CI=1.75-2.27）和自杀尝试（OR=1.65, 95% CI=1.38-1.98）的风险显著升高相关。这种关联在男生中对于不良心理健康（OR=2.29）和自杀意念（OR=2.45）似乎更强。同时，感知种族歧视的频率与不良结局风险之间存在明显的剂量反应关系。以不良心理健康为例，与从未感知歧视者相比，很少、有时和频繁感知歧视者的OR值分别为1.50 (95% CI=1.26-1.78)、1.86 (95% CI=1.55-2.24) 和2.72 (95% CI=1.81-4.09)。对于自杀尝试，频繁感知歧视者的风险尤其高（OR=3.73, 95% CI=2.61-5.33），且在女生中这种关联更为一致。

复合评分与心理健康结局的关联

结合学校归属感和种族歧视感知的复合评分与所有三种不良结局均显著相关。复合评分每增加一分（表示归属感越低且歧视感知越高），不良心理健康（OR=1.39, 95% CI=1.32-1.46）、自杀意念（OR=1.42, 95% CI=1.35-1.50）和自杀尝试（OR=1.37, 95% CI=1.29-1.45）的风险均随之升高。女性学生在所有结局中的风险均高于男性。

研究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证实，较低的学校归属感和较高的校园种族歧视感知均独立且共同地与美国高中生较差的心理健康结局风险增加相关。缺乏学校归属感的学生面临近乎翻倍的不良心理健康和自杀意念风险。更重要的是，研究发现了一种剂量反应模式，即感知到的种族歧视越频繁，不良心理健康结局的风险就越高。此外，结合这两个因素的复合指标也显示出显著的正相关，表明同时经历低学校归属感和高种族歧视感知的学生风险最高。

这些发现与现有文献一致，强调了学校归属感作为青少年健康保护因素的重要性，以及种族歧视作为压力源和潜在创伤经历对心理健康的负面影响。可能的解释包括，经历种族歧视会激活生理应激反应，导致代谢、免疫和行为改变（包括情绪变化和认知功能受损），以及心率、血压升高等，这些反应与焦虑、抑郁等心理健康状况的病理生理途径相似。为应对预期歧视而采取的警觉性应对策略，以及由此产生的压力和负面社会联系，也可能在歧视与抑郁症状间起中介作用。频繁的歧视经历可能加剧这些应激和创伤反应，从而导致更差的心理健康结局。

本研究的意义在于，它同时考察了学校归属感和种族歧视感知的独立及联合效应，并揭示了歧视频率与风险之间的剂量反应关系，为制定针对性的干预措施提供了更精确的证据。研究结果提示，公共卫生和学校教育实践应双管齐下：一方面，通过合作学习、同伴辅导、师生互动培训、生活技能课程等干预措施增强学生的学校归属感；另一方面，亟需实施减少偏见和歧视的干预策略，如提供知识和技能建设资源、咨询和情感支持，培养文化响应式教学的教师，营造积极的种族校园氛围，为少数族裔学生提供文化响应的心理干预，以缓冲种族歧视带来的危害，从而更有效地促进所有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和福祉。

研究的局限性包括横断面设计无法推断因果关系，可能存在社会期望偏差导致结局低估，以及调查问题未涵盖歧视的具体原因、类型（如人际、制度、结构性）和严重程度等维度。未来的研究可以深入探索这些方面，为公共卫生建议提供更细致的依据。

总之，这项研究清晰地表明，营造一个让学生有归属感、免受歧视的支持性校园环境，对于保护青少年心理健康、预防自杀行为至关重要。解决学校归属感和种族歧视这两个相互关联的问题，应是促进青少年积极发展的多项干预措施的核心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