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工人不安全行为的多种配置效应与分析：一种基于模糊集合定性比较分析的定性研究方法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Safety and Ergonomics》：Multiple configurational effects and analyses on construction workers’ unsafe behaviors: a qualitative approach of 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建筑工人不安全行为由个体、组织与环境多因素协同作用引发，需综合干预。本研究基于40起中国建筑事故案例，运用fsQCA方法揭示不安全行为的五种关键路径：个人特质缺陷（PH）、工作场所设计与组织管理失效（WD-OM）、环境与心理状态共同作用（PE-PS）、健康状况异常（PH）及物理环境危险（PE）。结果表明，单一因素无法必然导致不安全行为，需多维度协同管理。研究为构建基于多因素交互作用的安全管理体系提供新证据，强调个性化岗位匹配、动态环境监测与组织过程优化。

　　在建筑行业中，工人表现出的不安全行为是导致现场事故和伤害的主要原因之一。虽然已有研究对这些行为进行了探讨，但其背后复杂的因果机制尚未被充分揭示。本研究引入了一个概念模型，用以捕捉个体、组织和环境因素对不安全行为产生的多重配置性影响。通过分析40个建筑事故案例，采用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方法，研究了不同因素组合对行为结果的影响。研究结果揭示了两个关键见解：首先，没有任何单一因素是不安全行为的必要条件，而是六个子条件（如身体状况、心理状况、个人特质、组织管理、工作场所设计和物理环境）在多种配置中相互作用，从而引发不安全行为；其次，不安全行为是这些因素协同作用的结果，表现出“通往同一结果的多条路径”模式，体现了因果不对称性。识别出的因果路径为改善建筑安全管理提供了实践意义，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不安全行为的多维驱动因素，从而提升组织的安全表现。

建筑行业作为全球经济发展的基础部分，不仅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同时也因其高风险性而成为全球最危险的行业之一。在这一行业中，安全相关事件的发生频率较高，可能导致致命事故、受伤以及直接和间接的巨大损失。根据中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的数据，从2014年至2023年，全国房屋和市政工程共发生6392起安全生产事故，造成7406人死亡。尽管“安全生产”工作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事故发生，但2024年仍记录了490起事故，造成531人死亡。与其它行业相比，非致命伤害的发生率大约高出30%。为了减少事故，必须采取综合性的措施，特别是要关注不安全行为的识别和干预，以提高组织的安全绩效。这一观点已得到学者和实践者的广泛认可。

建筑工人的不安全行为指的是他们在专业活动中违反组织纪律、操作规程和方法所采取的危险做法。研究表明，建筑行业约80%的安全事故是由这些不安全行为引起的。因此，采取措施减少这些行为是必要的。理解不安全行为的前因对于早期干预至关重要。近年来，大量研究探讨了影响工人不安全行为的因素，包括疲劳、安全压力、组织支持、安全领导、安全氛围和建筑噪音等。然而，大多数研究集中在特定层面的个体因素上，仅部分揭示了不安全行为的机制。建筑工地是一个复杂且动态变化的操作系统，具有工人差异化、组织多结构化和环境不确定性等特点。因此，不安全行为很可能是多个前因在不同层面综合作用的结果。

现有文献在解释各种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和协同效应方面存在不足，这限制了对不安全行为的全面预防能力。此外，当前研究往往缺乏对相关因素的系统整合，阻碍了对不安全行为成因的深入理解。因此，本研究旨在有效识别多个因果因素及其复杂的因果关系，探索关键的因果联系，并提出干预措施以打破导致不安全行为的路径。本研究采用系统文献综述方法，将影响工人不安全行为的因素分为六个子条件，分别属于个体、组织和环境三个层面。这些子条件包括身体状况（PH）、心理状况（PS）、个人特质（PT）、组织管理（OM）、工作场所设计（WD）和物理环境（PE）。随后，构建了一个系统性的理论框架，用以阐明这些因素的影响机制。此外，从中国建筑行业选取了40起事故案例作为有效样本进行分析。研究采用了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方法，因为它能够有效识别多个案例中的共同配置，并阐明各种因素的协同效应。这种方法有助于分析导致不安全行为的因果路径。研究结果预计能够提升利益相关者对不安全行为机制的理解，并指导制定针对性和有效的管理策略。因此，本研究为建筑安全管理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理论支持和实践指导。

本研究通过系统文献综述，将影响工人不安全行为的因素分为个体、组织和环境三个层面，并据此构建了一个概念模型。 Heinrich的事故成因理论指出，每起事故背后都存在多个相互关联的因果因素，形成导致不安全行为的链条。因此，该理论成为本研究模型的理论基础。通常，工人的不安全行为是由个体、组织和环境层面因素的协同作用驱动的。然而，现有的推论可能过于泛化，缺乏足够的实证证据来建立这些因素之间的联系。目前，尚无明确的理论框架能够阐明个体、组织和环境因素之间的协同机制。因此，本研究结合相关理论和实践经验，将这些因素在三个层面之间进行系统性整合，重点关注个体与环境、个体与组织、组织与环境之间的两两关联。

在个体层面，建筑工人的不安全行为主要受到其自身因素的影响。这些因素包括身体状况、心理状态和个性特征。身体状况涵盖了疲劳、失眠、肌肉骨骼疾病（MSDs）和日常习惯，反映了工人的整体健康水平。研究表明，工人的不良健康状况和不健康行为会降低其工作表现、生产效率和参与度。此外，吸烟行为在建筑行业中尤为普遍，比其他行业更高，这可能引发肺部感染、持续咳嗽等健康问题，并在休息期间分散注意力，从而导致不安全行为。心理因素对安全行为也有显著影响，包括工人的情绪、压力水平和对安全规程的信任。研究表明，工人负面情绪和情绪耗竭可能导致不安全行为，强调了心理调整的必要性。安全相关的压力被广泛认为是导致安全行为不足的主要原因之一。许多研究指出，工人对组织安全措施的信任对于促进安全行为和提升整体安全绩效具有关键作用。

个人特质对工人的安全行为具有重要影响。研究表明，个性特征（如神经质、外向性、开放性、宜人性和尽责性）与注意力和风险识别等行为因素之间存在显著关联。外向性和尽责性对安全行为具有特别重要的影响。工人的能力，包括沟通能力、学习能力和风险感知，有助于提升安全实践。价值观同样重要，培养对安全的使命感可以有效减少不安全行为和事故。此外，自我调节能力在文献中被高度重视。研究表明，适应力和韧性强的工人较少发生冲突，且不安全行为的发生率较低。违反道德和伦理标准可能对安全结果产生负面影响，因此将伦理原则纳入安全管理是必要的。

在组织层面，管理对于减少不安全行为至关重要。组织是管理的框架，而有效的管理则是组织高效运作的基础。组织和管理之间存在相互协调和制约的关系。组织和管理相互依赖，影响和约束彼此。组织运作在多个层面展开，其管理则从上至下进行。首先，承包商的安全能力是重要的，通常通过管理层的安全管理体系来体现。这些体系包括安全政策、规则和程序以及相关投资。工人们对这些努力的感知直接影响其安全行为。其次，组织通常优先考虑客户合同，而安全要求往往被列为附录，而非主要条款。紧张的截止日期可能干扰安全计划，迫使工人采取不安全行为以确保项目按时完成。最后，建筑行业具有临时劳动力、分包和多个远离总部的工作现场等特征，这些特征导致了工人与管理层之间的脱节，增加了工作小组间的互动。研究指出，小组安全氛围，即小组成员对工作相关风险和安全条件的共同认知，对安全行为具有重要影响。此外，小组内的监督者和同事也受到关注。研究表明，监督者在预防事故中起着关键作用，其安全领导（如指导、控制和关怀）能够有效减少工人的不安全行为。同时，同事之间的相互关注和对不安全行为的警告也有助于降低其发生率。

在环境层面，工作环境对不安全行为的发生具有显著影响。建筑作业通常涉及高风险任务，如高空作业和重型机械操作。已有研究揭示了人类行为、工作活动和工作条件之间的相互作用。因此，确保任务和工作环境的安全对于提升工人的安全行为至关重要。历史上，职业安全与健康研究强调了在初始规划阶段对工作和工作场所设计的安全考虑。研究表明，为危险活动设计安全的工作流程可以有效引导工人执行适当的作业。此外，如果工人对个人防护装备（PPE）的有效性持怀疑态度，很大一部分工人可能会放弃使用。研究指出，建筑安全标识在提升安全意识和鼓励更安全的决策中发挥着关键作用，从而创造一个更安全的工作环境。

建筑工地的物理工作环境对不安全行为的发生具有重要影响。研究表明，不安全行为（如误判或不当操作）与危险的工作条件（如不理想的作业面或不利天气）共同构成了建筑事故的主要来源。此外，户外暴露被认为是导致不安全行为的关键环境因素之一。建筑噪音可能对工人的判断和安全行为决策产生潜在影响。尽管存在多种因素影响建筑工人的不安全行为，但上述分类可以整合为一个更广泛的框架。因此，有必要明确这些影响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及其对工人不安全行为的影响。

本研究构建了一个多层面互动模型，用于理解不安全行为的成因。该模型分析了不同层面因素之间的协同效应，有助于更深入地理解不安全行为的根本原因。这一模型作为后续fsQCA研究的框架，有助于识别不同因素组合对不安全行为的影响。通过分析该模型的因素，可以识别出导致不安全行为的组合和联系，从而为安全管理与风险控制提供依据。该模型能够揭示不安全行为形成的多种路径，为研究提供系统性和全面性的视角。

本研究采用fsQCA方法对影响建筑工人不安全行为的因素进行分析。fsQCA是一种结合定量和定性研究方法的技术，基于集合论和布尔代数，将因果条件（即影响因素）与结果变量（即观察到的行为）联系起来。通过比较案例，fsQCA分析了因果条件的组合如何导致特定结果，揭示了因果关系的复杂性。在本研究中，选取了40个中国建筑事故案例进行分析，这些事故均发生于2017年至2021年间，涉及18个省份，包括高处坠落、车辆伤害、触电事故、机械伤害、结构坍塌和身体打击等类型。研究数据来源于中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和应急管理部，以及中国各省、市和地方的政府网站。通过fsQCA方法，研究能够识别出多种导致不安全行为的组合因素，为建筑安全管理提供新的视角。

研究结果揭示了不安全行为形成的多种路径，为建筑安全管理提供了理论和实践上的指导。这些结果表明，不安全行为并非由单一因素引发，而是由多个因素在不同层面之间的相互作用所导致。通过fsQCA方法，研究能够识别出多种因素组合对不安全行为的影响，从而为制定更有效的预防措施提供依据。此外，研究还强调了因果不对称性，即导致不安全行为的因素和防止不安全行为的因素并非简单的对立关系，而是存在复杂的相互作用。

在实践中，研究结果为建筑行业的安全管理提供了重要参考。建筑公司可以利用识别出的不安全行为路径来改进现有的安全管理体系。基于本研究发现的五条路径，可以制定相应的管理策略和建议。例如，路径1强调了个人特质的重要性，认为具有稳定和良好个人特质的工人较少从事违规行为。因此，在招聘过程中，评估工人的个性特征，可能通过个性测试来衡量其不安全行为的倾向。随后，根据评估结果，可以将任务和职位分配给适合的工人。例如，在选择机械操作员时，应优先考虑那些表现出注意力集中和情绪稳定的个体。此外，具有较强沟通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的外向型工人可能更适合领导角色，从而有效指导团队工作。同时，培训计划应根据工人的多样化个性特征进行定制。

路径2和路径3表明，有效的工作场所设计是减少工人不安全行为的重要因素。因此，建筑公司必须加强其安全管理体系。这包括设计和沟通危险作业的工作流程，确保个人防护装备的可获得性，安装边缘开口的防坠落措施，并在显眼位置设置安全标识。这些干预措施可以有效提醒工人注意潜在风险，使其保持警惕，及时调整行为并采取保护措施，从而降低碰撞和坠落事故的发生概率。此外，组织管理在防止不安全行为方面同样不可忽视。管理层应建立合理的安全规定，并投入资源以营造积极的安全氛围。在与客户签订合同时，应注重与客户详细讨论项目时间表，而非仅仅关注利润和交付时间。这有助于避免因不合理的时间安排而导致的不合规行为。监督者作为关键人物，应利用安全领导力对工人进行指导、监督和支持。

路径3和路径5强调了物理环境在建筑安全管理中的重要性。恶劣的环境条件可能增加任务的复杂性和持续时间，干扰工人的计划并影响其感官。在这种情况下，工人可能会采取风险较高的措施。因此，管理层应优先考虑预防措施，如及时提供天气信息、使用无人机进行地形勘测以及预先部署设备如探照灯等。在紧急情况下，如果任务紧迫且必须在不利条件下进行，应加强安全设备的使用并完善应急管理制度。路径4则表明，工人的身体状况与其不安全行为之间存在显著关联。健康的工人和良好的日常习惯更可能从事安全工作。因此，管理层应定期组织健康检查，以识别和解决工人的健康问题。如果条件允许，可以使用可穿戴脑电图（EEG）设备对工人的疲劳状况进行评估，以判断其是否具备执行任务的能力。

提升工人的心理状态对于安全管理同样至关重要。工人的心理状态对其在不同工作环境中的行为具有显著影响。这表明，心理状态是支持其他安全条件的基础要素。监督者可以通过非正式对话、定期会议以及正向激励和建设性批评的方式，向团队成员传达每日的安全生产信息。在“家庭式监督”氛围下，工人更可能保持积极态度，并有效应对任务中遇到的挑战。

本研究采用fsQCA方法对六个条件变量（如PH、PS、PT、OM、WD和PE）进行了分析，揭示了不安全行为的多重路径。研究结果表明，没有单一条件是不安全行为的必要条件，而是多个因素之间的协同作用导致了不安全行为的发生。通过分析不同因素组合对不安全行为的影响，研究为建筑行业的安全管理提供了新的视角。研究结果表明，不安全行为的形成路径具有多样性，因此，采取综合性的措施是必要的。此外，研究还指出了不安全行为与非不安全行为之间的因果不对称性，即防止不安全行为的因素并不完全等同于不安全行为的相反因素。

尽管本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仍存在一些局限性。首先，研究数据的不全面性限制了结论的普遍适用性。许多事故报告未公开，部分仍以纸质形式存在，难以获取；还有一些报告被归类为机密，无法用于研究。未来的研究应考虑纳入更多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案例，以扩大数据集并提高研究结果的可推广性。其次，对定性变量进行赋值的过程中，主观判断不可避免，这是fsQCA研究的一个已知局限。第三，研究中的条件变量选择主要依赖于以往的研究，未来的工作可以采用基础理论，从事故报告、新闻来源和访谈数据中提取更详细的影响力因素。最后，建筑工地本质上是一个动态系统，任务和环境的不断变化增加了对不安全行为进行事前控制的复杂性。因此，未来的研究可以考虑收集纵向或时间序列数据，使动态fsQCA方法能够更准确地模拟建筑环境中不安全行为的形成机制。

本研究的数据、模型和代码在合理请求下可以从通讯作者处获得。由于隐私或伦理限制，部分数据可能受到访问限制。研究结果为建筑行业的安全管理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支持和实践指导，有助于理解不安全行为的多重路径，并为制定有效的预防措施提供了依据。同时，研究还强调了在安全管理过程中，需要综合考虑个体、组织和环境层面的因素，以实现更全面的安全目标。通过这些研究，建筑行业可以更好地识别和干预不安全行为，从而减少事故的发生，提高整体的安全绩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