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自己所不知”——对阴谋论的信仰与较低的元认知敏感性有关：一种基于信号检测理论的分析方法

《Journal of Cognitive Psychology》：“Knowing what I don’t know” – belief in conspiracy theories relates to lower metacognitive sensitivity: a signal detection theoretic approach

阴谋论信念与元认知敏感性关系的研究表明，即使控制对象级知识、直觉思维和认知反射，较低元认知敏感性仍与阴谋论信念呈显著负相关。德国和美国样本均发现，对疫苗和QAnon等科学不合理的阴谋论信念程度与元认知评估能力存在直接关联。研究采用信号检测理论框架，通过30项通用知识题测试量元认知敏感性，发现个体对自身知识准确性的误判是阴谋论信念的重要认知基础。元认知敏感性未显著预测阴谋论心态，可能与社会结构差异相关。

　　人们对于阴谋论的信念似乎很难通过事实进行反驳。研究者们部分地将这种抵抗归因于某些信息处理方式，这些方式与阴谋论信念有关。以往的研究主要探讨了个体在处理客观信息时的认知风格，例如直觉性思维（与分析性思维相对）和认知反思能力。然而，至今尚未充分考虑阴谋论信念是否也与不同的元认知信息处理方式有关。在两项独立研究中，我们使用来自德国的一个样本和基于配额的美国样本（总样本量为1231人），发现普遍的阴谋论信念以及对特定阴谋论（如疫苗相关的阴谋论和QAnon）的信念与较低的元认知敏感度相关，即个体评估自身知识准确性能力较低。研究结果在控制了客观知识水平、认知反思能力以及直觉性思维等因素后依然成立。

阴谋论是一种对社会事件的解释，声称某些权力持有者秘密且恶意地采取了行动。许多（但并非所有）在公众中流传的阴谋论理论缺乏科学依据，并可能对社会产生有害影响，例如削弱对科学机构的信任或引发暴力行为。因此，科学家们日益关注阴谋论信念的成因和相关因素，特别是那些科学上不合理的理论。在探索阴谋论信念的认知基础时，许多研究者聚焦于个体如何处理客观信息，即他们如何获取和理解环境中的信息。这种思路认为，如果个体相信科学上不合理的理论，可能是因为他们在获取和处理信息时采用了一种非最优的方式，比如更依赖可争论的来源，而非可靠的证据，或较少使用分析性思维。

尽管如此，我们认为这并非全部的解释。本文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即阴谋论信念可能与个体评估自身知识准确性的能力有关，而不仅仅是处理外部信息的方式。具体来说，我们强调并测试了元认知敏感度在阴谋论信念形成中的作用。元认知敏感度是指个体正确评估自己知识和知识空白的能力，即根据知识的准确性程度合理地调整自己的信心水平。因此，我们的研究进一步拓展了现有文献，探讨了尚未被充分考虑的阴谋论信念背后的认知过程。

阴谋论信念通常与个体的认知风格相关，例如倾向于直觉性思维和较少使用分析性思维。同时，研究还发现，阴谋论信念与一些认知偏差有关，如对无意义句子的过度信任（即“垃圾信息接受度”），对两个事件同时发生的概率进行高估（即“联合谬误”），过早下结论（即“草率判断”），以及在随机事件中寻找意图或模式（即“过度归因”）。这些认知风格主要涉及对客观信息的获取、存储和批判性反思，因此属于客观知识层面。

然而，本文的研究发现，阴谋论信念还可能与个体对自身知识准确性的评估能力有关。我们提出，元认知敏感度较低的个体可能更倾向于相信科学上不合理的阴谋论，因为他们无法准确判断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是否正确，从而产生不合理的自信。为了验证这一假设，我们采用了信号检测理论（SDT）的方法，通过客观测量个体对知识判断的信心水平，来评估其元认知敏感度。我们发现，元认知敏感度较低的个体在评估自己的知识时表现出不合理的信心水平，这种现象在控制了客观知识水平之后依然存在。

在研究中，我们还比较了阴谋论信念和阴谋论倾向（conspiracy mentality）之间的差异。阴谋论信念通常指对特定阴谋论的相信，而阴谋论倾向则是一种更广泛的对权力持有者的怀疑态度，包括对科学上合理的和不合理的阴谋论的怀疑。我们发现，阴谋论信念与元认知敏感度的关系更为紧密，而阴谋论倾向则在一定程度上与元认知敏感度相关，但关系不如阴谋论信念那么显著。这可能是因为阴谋论信念更多地涉及对具体事件的解释，而阴谋论倾向则更广泛地反映了对权力的普遍怀疑，这种怀疑有时是合理的。

研究结果表明，元认知敏感度在解释阴谋论信念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即使在控制了直觉性思维和认知反思能力之后，元认知敏感度仍然能够预测阴谋论信念的强度。这说明，个体对自身知识准确性的评估能力可能是影响他们是否相信阴谋论的重要因素。相比之下，活跃开放思维（actively open-minded thinking）并未显示出与阴谋论信念的显著关系，这可能意味着，活跃开放思维和元认知敏感度在影响阴谋论信念方面存在不同的机制。

此外，研究还发现，阴谋论信念与元认知敏感度的关系在德国和美国样本中均得到了验证。尽管样本来源不同，但结果一致表明，元认知敏感度较低的个体更容易相信科学上不合理的阴谋论。这一发现可能与西方国家中普遍存在的对权力持有者的不信任有关，这种不信任有时是合理的，有时则是不合理的。例如，在腐败率较高的国家，阴谋论倾向可能更为普遍，而在信息透明度较高的国家，这种倾向则可能较低。

我们的研究还指出，元认知敏感度的测量方法可能影响结果的解释。在研究中，我们采用的是基于信号检测理论的客观测量方法，而不是依赖于自我报告的主观评估。这种方法能够更准确地反映个体在面对不确定信息时的信心水平，从而更有效地评估他们的元认知能力。此外，研究还发现，尽管某些阴谋论信念可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总体而言，这些信念往往与较低的元认知敏感度相关，这表明个体在面对复杂信息时，可能缺乏足够的自我反思能力。

总之，本文的研究为理解阴谋论信念的认知基础提供了新的视角。我们发现，元认知敏感度是影响个体是否相信阴谋论的重要因素，而不仅仅是他们对客观信息的处理方式。这些结果强调了在形成和维持阴谋论信念过程中，个体对自身知识准确性的评估能力的重要性。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探讨元认知敏感度在不同文化和社会背景下的差异，以及如何通过提高个体的元认知能力来减少对阴谋论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