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用水获取的经济学：为“人人享有水”目标提供的综述与研究路线图

《Annual Review of Resource Economics》：The Economics of Household Water Access: A Review and Research Roadmap for “Water for All”

确保全球清洁水访问的测量与评估需要动态框架和混合方法。摘要：当前水接入测量不足，需整合可靠性、价格、质量、性别差异等指标，结合遥感、IoT、AI等技术，并采用混合方法评估干预措施，以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复杂挑战。

　　全球清洁饮用水的可及性问题一直是发展中国家面临的最严峻挑战之一。尽管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MDGs）和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推动了全球范围内的努力，但进展并不均衡，基础设施资金和供水服务交付方面仍存在显著的差距。本文旨在对当前测量和评估水可及性的方法进行深入分析，探讨其局限性，并提出改进方向，以期为实现全球水安全提供更有效的解决方案。

### 1. 水可及性问题的现状与挑战

截至2022年，全球约有22亿人无法获得安全的饮用水服务，其中1.15亿人依赖地表水源，如河流、湖泊和未受保护的井水（WHO 2022）。尽管全球范围内已经投入大量资源改善水可及性，但低收入国家（LMICs）在基础设施建设上的资金仍然不足。据估计，为实现2030年全球用水全覆盖，每年仍需额外1500亿美元的投入，其中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存在约735亿美元的资金缺口（McDonald et al. 2021；Borgomeo et al. 2023；Joseph et al. 2024）。

传统的水可及性测量方法主要依赖于基础设施的覆盖率，如连接家庭的自来水管道、公共取水点或私人钻井等。然而，这种测量方式忽略了多个关键因素，包括供水的可靠性、季节性变化、水质、经济负担以及性别差异等。例如，即使某个社区拥有自来水管道，如果供水系统老化、维护不足，或者存在漏损和盗窃，那么实际的可及性仍可能受到严重影响。此外，许多家庭在缺乏可靠基础设施的情况下，依赖多种水源来满足日常需求，如雨水收集、购买水车送水或使用私人井水等，这些水源的水质和成本差异显著，影响了不同群体的用水安全。

在某些情况下，水资源的获取还受到社会结构和文化因素的影响。例如，在印度和尼泊尔等国家，种姓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水资源的分配和使用。较低种姓群体往往难以获得清洁和充足的水源，而高种姓群体则更容易获得高质量的水资源。这种结构性不平等在水可及性研究中常被忽视，导致相关政策和干预措施未能充分考虑到社会弱势群体的需求。

此外，水可及性还与性别密切相关。女性和女孩在许多社区承担着水的采集和管理责任，这不仅增加了她们的体力负担，还可能带来健康风险，如水传播疾病、化学污染和身体损伤。研究显示，女性和女孩每天可能花费高达四小时进行水的采集和运输，这在时间上对她们的教育和就业机会构成了严重制约。因此，测量水可及性时，必须纳入性别视角，以确保政策和干预措施能够真正改善女性的生存状况。

### 2. 当前水可及性测量方法的局限性

现有的水可及性数据往往无法全面反映现实情况。例如，世界卫生组织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WHO/UNICEF）的联合监测项目（JMP）使用“服务阶梯”来定义水可及性的基线标准，并跟踪各国的进展。然而，这些阶梯通常仅关注基础设施的存在，而忽略了其功能性和持续性。因此，单纯依靠基础设施覆盖率作为衡量标准，可能导致对水可及性的真实情况产生误判。

另一个重要问题是季节性和间歇性供水的测量不足。在许多地区，由于人口增长和基础设施老化，供水系统往往无法满足全年需求，导致间歇性供水成为常态。这种间歇性不仅影响了居民的生活质量，还增加了水污染的风险。例如，当供水中断时，居民可能被迫使用不安全的水源或采取不规范的储水方式，从而提高疾病传播的可能性。然而，现有的测量方法往往无法准确捕捉这种动态变化，导致对供水系统的评估不够全面。

水质的测量同样存在缺陷。尽管许多家庭可能拥有所谓的“改进水源”（如自来水管道或钻井），但这些水源并不总是安全可饮用的。研究发现，地表水和地下水正受到人类和动物排泄物、农业化学品以及工业废水的污染。这种污染在非洲和东南亚地区尤为严重，对农村社区的影响尤为突出。因此，仅仅依靠基础设施的存在无法确保水的安全性，需要更细致的水质指标来衡量。

水的经济负担也是一个被忽视的重要方面。测量水的可负担性通常涉及计算家庭收入中用于水的支出比例。国际机构如联合国和世界卫生组织建议，水的支出不应超过家庭收入的5%，否则可能影响其他基本生活需求的满足。然而，许多低收入家庭不得不将大量收入用于购买水或维护供水系统，导致用水成本高企。这种经济负担在贫民窟和非正式社区尤为显著，因为这些地方往往没有接入正式供水网络，居民只能依赖高价或不稳定的水供应。

此外，家庭内部的动态因素也未被充分纳入水可及性的测量框架中。例如，水的使用和分配可能受到家庭成员之间的权力关系、性别角色和文化习俗的影响。这些因素决定了谁能够优先获得水，以及如何分配有限的水资源。因此，水可及性的测量不应仅关注基础设施的覆盖，还应考虑家庭内部的互动和资源分配方式。

### 3. 改进水可及性测量的未来方向

为了更准确地衡量水可及性，研究者们提出了多种新的方法。首先，需要开发更全面的测量框架，涵盖供水的可靠性、季节性变化、水质、经济负担以及性别差异等多个维度。例如，一些研究者建议引入“水贫困指数”，该指数结合了水的可获得性、家庭经济状况、水质和使用方式等因素，以更全面地评估水可及性（Sullivan 2002）。这种方法不仅能够反映家庭的用水状况，还能揭示不同群体之间的不平等。

其次，可以利用先进的技术手段，如遥感、地理信息系统（GIS）和物联网（IoT）设备，来提高水可及性的测量精度。遥感技术能够实时监测地表水体的变化，帮助识别水资源短缺的地区。GIS工具则可以绘制家庭与水源之间的距离和时间，评估供水的便利性。物联网设备通过传感器和数据分析，能够实时监测水的流量、压力和水质，从而为供水管理提供科学依据。这些技术手段能够提供更动态、更准确的数据，有助于制定更具针对性的干预措施。

然而，技术手段并不能完全取代传统的家庭调查。家庭调查能够揭示供水背后的复杂社会因素，如性别角色、文化习俗和经济状况。例如，通过调查可以了解女性和女孩在水采集过程中所面临的挑战，以及这些挑战如何影响她们的健康和生活质量。因此，未来的研究应结合家庭调查和新技术，形成混合型评估体系，以获得更全面的水可及性信息。

此外，还需要加强数据收集的标准化。目前，水可及性的测量方法存在较大差异，这使得不同地区和国家之间的数据难以比较。因此，建立统一的测量标准，有助于提高数据的可比性和可靠性。例如，一些研究者提出了“水可及性指数”，该指数综合了多种因素，如水源类型、距离、经济负担和水质，以更系统地评估水可及性（Lester & Rhiney 2018）。这种标准化的测量框架有助于政策制定者和研究者更准确地评估水可及性，并为未来干预提供依据。

### 4. 水干预评估的挑战与改进方向

水干预的评估同样面临诸多挑战。目前，大多数评估仍依赖于实验方法，如随机对照试验（RCTs）和准实验设计。这些方法在识别因果关系方面具有优势，但往往忽略了影响干预效果的其他因素，如长期运行能力、维护问题、社区参与和本地机构的能力。例如，尽管RCTs能够准确衡量某项干预的短期效果，但它们通常无法预测干预的长期影响或解释某些结果的缺失。

因此，研究者们呼吁采用混合方法评估，结合定量和定性方法，以更全面地理解水干预的复杂性。定量方法能够提供精确的因果关系数据，而定性方法则能够揭示干预背后的机制和影响。例如，过程评估可以帮助研究人员了解干预的实施过程，识别可能影响效果的因素，如外部环境的变化或社区参与度的高低。此外，理论导向的评估方法，如过程追踪和贡献分析，能够帮助研究者理解干预如何通过一系列机制实现其目标。

在实际操作中，混合方法评估需要平衡数据的广度和深度。例如，嵌入式设计允许定量和定性方法同时使用，但其中一种方法作为主要分析工具，另一种作为补充。这种设计能够帮助研究人员更全面地理解干预的效果，同时避免单一方法的局限性。在某些情况下，定量数据可能不足以解释某些结果，而定性方法能够提供更深入的洞察。

此外，参与式评估方法也逐渐受到重视。这些方法鼓励社区成员、服务提供者和政策制定者共同参与评估过程，以确保结果能够反映实际需求和经验。例如，成果收获（Outcome Harvesting）和协作成果报告（Collaborative Outcomes Reporting）能够帮助识别干预的意外影响，并为未来政策提供参考。通过这些方法，研究人员可以更好地理解干预在不同背景下的适用性和效果，从而制定更具针对性的解决方案。

### 5. 未来水干预评估的潜力与局限性

尽管混合方法评估在水干预研究中展现出巨大潜力，但它们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例如，定性方法可能受到研究人员主观判断的影响，导致结果的偏差。此外，参与式评估可能需要较长的时间和较高的成本，尤其是在资源有限的地区。因此，在推广这些方法时，需要充分考虑其可行性和成本效益。

同时，定量和定性方法的结合也需要研究人员具备跨学科的知识和技能。例如，定量方法需要统计学和经济学的背景，而定性方法则需要社会学和人类学的知识。因此，未来的研究应鼓励跨学科合作，以提高评估的全面性和科学性。

在实践中，水干预的评估还应关注长期效果和可持续性。例如，某些干预措施可能在短期内有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效果可能减弱。因此，评估不仅应关注短期指标，还应考虑长期行为变化、社区适应能力和制度建设等。此外，评估还应关注干预的公平性，确保资源的分配能够惠及所有群体，尤其是弱势群体。

### 6. 结论

实现全球清洁饮用水的普遍可及性是一项复杂而紧迫的任务。当前的测量和评估方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水可及性的改善，但仍存在诸多不足。未来的研究和实践应采用更全面的测量框架，结合定量和定性方法，以更准确地反映水可及性的现实情况。同时，评估应关注干预的长期效果、可持续性和公平性，确保政策和项目能够真正改善社区的用水状况。

此外，水可及性问题与气候变化密切相关。随着全球气候变化的加剧，水资源的可用性和质量正在受到严重影响。因此，未来的水干预不仅需要考虑当前的水资源状况，还应具备应对气候变化的能力。这包括建设更具韧性的供水系统、推广节水技术和加强社区参与，以确保在极端天气事件下仍能维持基本的用水需求。

总之，水可及性的测量和评估需要不断改进，以适应日益复杂和多变的全球水挑战。通过采用更全面的方法，结合先进技术和社会科学视角，研究者和政策制定者能够更有效地识别问题、制定解决方案，并确保全球水安全目标的实现。这不仅需要科学研究的支持，还需要政府、非政府组织和社区的共同努力，以推动可持续和公平的水可及性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