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心力衰竭疾病负担34年演变：基于2023年全球疾病负担研究的次国家级趋势与病因分析

本研究基于2023年全球疾病负担研究数据，系统分析了1990-2023年中国心力衰竭(HF)的流行病学负担及其病因演变。研究显示中国HF患病数达1430万例，34年间增长208.4%，缺血性心脏病(IHD)取代高血压性心脏病(HHD)成为首要病因。研究揭示了HF负担存在显著区域差异，为制定精准防控策略提供了关键科学依据。

　　

随着人口老龄化进程加速和心血管疾病危险因素流行，心力衰竭(HF)已成为全球重大公共卫生问题。作为一种复杂的临床综合征，HF是各种心脏疾病的终末阶段，不仅导致高死亡率、再入院率和不良预后，还给医疗系统带来沉重经济负担。全球疾病负担(GBD)研究显示，2021年全球有超过5500万人罹患HF，而中国在过去三十年间承担了全球近三分之一的HF患者增长。面对日益严峻的HF防控形势，中国实施了"健康中国2030"战略，旨在到2030年将心血管疾病死亡率降至190.7/10万。然而，中国各省级行政区HF负担的空间格局、时间趋势和潜在病因仍然不清楚，亟需全面深入的次国家级分析为精准防控提供证据支持。

为系统揭示中国HF疾病负担的演变规律，杨旋等研究人员在《Military Medical Research》发表了最新研究成果。该研究基于GBD 2023数据，首次在全国和次国家层面评估了1990-2023年中国HF的患病率和伤残调整寿命年(YLDs)及其趋势，并按疾病严重程度、性别、年龄组、病因和地区进行了比较分析。

研究团队采用GBD 2023的统一分析框架，整合了全球范围内的发病率、患病率和死亡率数据，系统评估了1990至2023年间204个国家和地区375种疾病和损伤的致命和非致命健康损失。对中国HF的评估涵盖了总患病数、全年龄率、年龄标准化率以及总体HF和各种病因导致的YLDs。分析利用了GBD 2023的次国家级数据，覆盖中国内地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以及香港和澳门特别行政区。

研究采用疾病建模元回归工具DisModMR 2.1，整合了HF发病率、患病率、缓解率和死亡率数据，为不同人口组别和年份生成一致性估计。HF病例根据 Framingham或欧洲心脏病学会标准进行临床诊断定义，涵盖美国心脏病学院/美国心脏协会C期和D期患者，包括目前已无症状的确诊患者和当前有症状患者。为估算YLDs，HF进一步分为4个严重等级：治疗后、轻度、中度和重度HF。通过将HF后遗症特异性患病率乘以相应残疾权重来计算YLDs。

研究结果显示，2023年中国HF患病数达到1430万例(95%UI 1230-1640万)，患病率为998.4/10万人口(95%UI 859.4-1145.2)，占全球总病例数的四分之一以上。其中520万(95%UI 450-610万)为治疗后HF，270万(95%UI 200-350万)为轻度HF，170万(95%UI 130-230万)为中度HF，460万(95%UI 390-540万)为重度HF，HF导致的YLDs为140万(95%UI 100-200万)。1990至2023年间，中国HF绝对病例数增加了208.4%(95%UI 188.5-224.4)，YLDs增加了207.5%(95%UI 189.5-223.1)。

在国际比较方面，2023年中国HF年龄标准化患病率(ASPR)在G20国家中排名第11位，为677.0/10万人口(95%UI 591.5-766.2)，高于全球平均水平641.3(95%UI 573.9-708.6)。1990-2023年间，中国ASPR增长了9.4%(95%UI 4.1-14.1)，显著超过全球2.7%(95%UI -0.6至5.8)的增长水平。中国ASPR的估计年百分比变化(EAPC)为0.30%(95%UI 0.09-0.52)，明显高于全球平均的0.09%(95%UI -0.08至0.28)。2023年，中国HF年龄标准化YLDs率在G20国家中排名第8，年龄标准化YLDs率变化百分比最高的是印度(10.2%，95%UI 6.9-13.8)，其次是中国(9.1%，95%UI 4.0-13.7)。

病因分析揭示了重要变化趋势。2023年，缺血性心脏病(IHD)成为男性和女性HF的首要原因，在全年龄患病数、ASPR以及各潜在病因中的比例均显著增加。高血压性心脏病(HHD)下降至第二位，而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OPD)和脑内出血分别上升至第三和第四位。先天性心脏异常下降至第六位，风湿性心脏病(RHD)的排名从1990到2023年保持不变。七大主要病因合计占2023年总HF病例的90%，凸显了它们对HF总负担的重大贡献。

研究期间，归因于IHD、先天性心脏异常和其他心肌病的HF的ASPR显著增加。相反，与HHD、脑内出血、RHD和非风湿性退行性二尖瓣疾病相关的ASPR显著下降。2023年，HF导致的YLDs占心血管疾病(CVD)YLDs的11.90%，占慢性呼吸系统疾病YLDs的2.77%，占所有病因总YLDs的0.79%。

年龄和性别分析显示，2023年成年人HF的YLDs率随年龄增长而增加，两性均如此，但主要病因在不同年龄组间存在差异。在儿童和青少年中，先天性心脏异常是主要病因，其次是其他心肌病，共同构成该年龄组75%以上的HF负担。在15-49岁个体中，IHD和HHD上升成为前两位主要原因。在50岁及以上个体中，IHD、HHD和COPD成为前三位病因。2023年，男性HF总患病率和YLDs率高于女性，不同病因的性别差异各不相同。

地理分布分析发现了明显的区域异质性。2023年，各省份HF负担存在显著差异，新疆年龄标准化YLDs率最高，几乎是最低的香港特别行政区的1.3倍。归因于三大主要病因(IHD、HHD和COPD)的HF年龄标准化YLDs省际分布呈现明显空间格局。

归因于IHD的HF年龄标准化YLDs率存在明显的南北差异，北方省份如天津、辽宁和黑龙江特别高，是最低省份西藏的四倍多。西藏、河北、湖南和新疆的HHD所致HF负担最高。西部省份特别是重庆和四川的COPD所致HF年龄标准化YLDs率最高，而北方省份率最低。虽然各省基础病因排名存在差异，但IHD、HHD和COPD在大多数省份按年龄标准化患病率和YLDs率仍是前三位主要原因，在这些省份贡献了总HF负担的60%以上。

象限分析显示，2023年11个残疾负担最高省份中有6个在1990-2023年间也经历了最大增幅，包括东北的辽宁、黑龙江和吉林，西南的四川和重庆，以及中部的安徽。相比之下，西部边境省份(西藏、新疆)和东南沿海省份(广东、海南、福建和澳门SAR)表现出最低的合并YLDs负担，1990-2023年间YLDs负担增幅最小。

本研究系统描绘了1990-2023年中国全国和次国家级HF患病率、YLDs和潜在病因的全景图。研究结果表明，过去三十年间HF患病率和YLDs率持续上升，2023年中国HF负担略高于全球平均水平。IHD、HHD和COPD是2023年中国HF的三大主要原因。HF负担表现为显著的省际异质性，不同的地理格局有望为资源分配和空间靶向策略提供信息。考虑到人口的显著快速老龄化，HF仍然是中国日益关注的公共卫生问题，需要高度重视和资源投入。

研究的深入讨论指出，尽管中国ASPR和YLDs率仅略超全球平均水平，但绝对患病数占全球总数四分之一以上，2023年有1430万心衰患者生活在中国。这一估计结果与中国医疗保险数据库一项研究结果高度吻合，该研究报告2017年25岁及以上人群粗患病率为1.18%，相当于约1210万患者。这些数据印证了GBD 2023数据集估计的准确性和可靠性，强调了中国正在应对的巨大HF负担，迫切需要针对性干预和强有力的医疗保健策略来应对这一挑战。

过去三十年间年龄标准化HF患病率持续上升的趋势可能归因于多个因素。首先是高血压、糖尿病、肥胖和血脂异常等风险因素患病率上升，导致冠心病、心律失常和瓣膜性心脏病等心血管疾病激增，其中一部分不可避免地进展为HF。其次是近几十年来药物和设备治疗的进步显著延长了HF患者的预期生存期，HF治疗已从短期血流动力学改善转变为旨在改变衰竭心脏生物学特性的长期修复策略。第三，医疗系统内标准化HF护理管理的持续推广以及医疗保险覆盖率的提高也有助于改善HF预后。预计未来HF患病病例将继续增加，这是医疗系统持续努力和治疗方法发展的必然结果。

病因排名在过去三十年间发生了微小变化。CVD始终是中国HF的主要原因，1990年占所有HF病例的80.1%，2023年上升至84.8%。具体而言，IHD、HHD和脑内出血成为2023年归因于CVD的HF前三位主要原因。过去三十年间，动脉粥样硬化性CVD特别是IHD的HF患病率显著快速上升，很大程度上归因于长期生活方式和代谢风险因素，以及空气污染和气候变化暴露。尽管与HHD相关的HF患病率下降，但高血压在中国仍然普遍存在，高血压患者的血压控制与高收入国家相比仍不理想。研究期间归因于RHD的HF患病率下降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归因于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卫生和生活条件的大幅改善导致RHD发病率下降。2009年全国新生儿筛查政策实施后，先天性心脏异常的早死负担有所下降。虽然1990至2023年间归因于COPD的HF患病率大幅下降，但COPD仍然是中国重要的公共卫生问题，40岁及以上人群患病率高于全球估计值。中国男性高吸烟率，加上普通人群对COPD认识不足和肺活量检测不足，加剧了这一担忧。中国政府已启动针对环境PM_2.5污染和吸烟的风险控制规划，但进展仅在最近几年才取得。这些已确定的病因可作为指导HF预防和控制重点的基础，影响有效对抗HF负担的干预策略。

各省份间年龄标准化YLDs率及其主要病因存在显著地理差异。2023年高负担且过去三十年间增幅显著的省份(如辽宁、吉林、黑龙江、四川、重庆和安徽)在应对HF方面面临更大挑战，应成为卫生政策制定者的优先重点。HF相对负担较高(以HF所致YLDs占CVD总YLDs的比例表示)的东部省份如上海、浙江和香港特别行政区，表明这些地区需要改进CVD治疗和管理以延缓HF进展。

研究结果对国家和地方各级政府具有重要意义，可指导制定针对人群特异性风险和潜在病因的区域特异性公共卫生和临床政策或规划，以预防和管理HF。考虑到人口老龄化和非传染性疾病患病率上升，我们的研究表明需要加强努力控制流行的动脉粥样硬化性CVD和COPD以缓解HF挑战。识别和控制可改变风险因素以及预防主要原因发生应是HF预防的优先事项。针对健康生活方式依从性的成本效益监测、健康教育和促进倡议以及提高公众对可改变风险因素的认识也至关重要，特别是对高风险人群。对心血管疾病患者，需要有针对性的优化治疗以预防或延缓HF进展。现有指南推荐对处于HF前期(B期HF)人群进行早期成本效益筛查和治疗，这对改善预后至关重要。考虑到不同省份主要HF病因存在差异，每个省应评估和管理其具体主要原因并实施针对性干预。

该研究首次全面分析了中国省级行政区HF负担的时空变化，并为促进HF健康公平的区域靶向策略提供了建议。研究结果可为地方政府采取措施减轻HF负担提供证据，也可为一些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的HF预防和控制提供参考。尽管GBD 2023研究的方法学和估计具有稳健性，但仍需注意几个局限性。首先，GBD 2023主要通过回顾国家和次国家层面所有可用数据来估计HF模型，但一些省份相关数据的缺乏可能导致估计偏差和欠发达地区诊断率低造成的低估。其次，GBD假设每位HF患者只有一种病因，尽管可能存在共病或合并病因。这一假设是为了增强估计的效用并识别最常见和临床相关的贡献者。然而，GBD"单一病因"假设与实际共存病因间的潜在冲突可能低估了具有多种共病的复杂病例对HF负担的影响。第三，本研究受到GBD研究所有固有局限性的限制。

综上所述，HF仍然是中国重要的公共卫生问题。政策制定者应优先制定靶向和区域特异性公共卫生策略，包括重点开展高风险人群早期筛查、HF主要病因有效监测和控制以及优化医疗资源。此外，全国范围内基于GDMT加强HF患者标准诊断、治疗和管理有助于减少HF负担的地域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