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Wnt/β-连环蛋白信号通路在肝细胞癌发展中的作用

本综述系统阐述了Wnt/β-catenin信号通路在肝细胞癌（HCC）发生发展中的核心作用，重点分析了该通路的异常激活机制（如CTNNB1突变、Axin1/APC功能缺失）、与肿瘤微环境（TME）中免疫排斥及免疫治疗抵抗的关联，并探讨了靶向Wnt/β-catenin通路（如单克隆抗体、小分子抑制剂）的治疗策略及其与免疫检查点抑制剂（ICI）联合应用的临床潜力。

　　

Wnt/β-连环蛋白信号通路在肝细胞癌发展中的核心作用

异常激活的Wnt/β-catenin信号通路是驱动肝细胞癌（HCC）发生发展的关键分子事件。临床样本中频繁发现编码β-catenin的CTNNB1基因突变，以及信号通路调控因子如轴抑制蛋白1（Axin1）和腺瘤性结肠息肉病蛋白（APC）的功能缺失突变。该通路的激活与c-Met、磷脂酰肌醇蛋白聚糖-3（GPC3）等其他致癌信号分子协同作用，共同促进HCC的恶性进展。

分子调控机制

在正常肝细胞中，Wnt/β-catenin通路通常处于关闭状态。β-catenin在胞浆内受到由GSK3β、CK1α、APC和Axin1组成的“降解复合体”的严密调控，通过磷酸化和泛素化修饰后被蛋白酶体降解，从而阻止其进入细胞核激活靶基因转录。

CTNNB1基因第3外显子编码β-catenin蛋白的N端关键区域（氨基酸残基5-80），包含多个磷酸化和泛素化位点（如S45、S33、S37、T41）。癌症中的热点突变（D32、S33、G34、S37、T41、S45）会破坏这一有序的降解过程，导致β-catenin逃避降解，在胞浆中积累并易位至细胞核，驱动Wnt靶基因的转录激活。

通路激活存在两种主要模型：经典模型认为Wnt配体与Frizzled（FZD）受体和LRP5/6共受体结合后，通过磷酸化LRP6和招募Dishevelled（DVL）来破坏“降解复合体”，稳定β-catenin；多泡体（MVBs）模型则提出Wnt受体内存后形成MVBs，将DVL–GSK3β–CK1α–APC–Axin1复合物与β-catenin一同包裹，使其与胞浆底物物理分离从而避免降解。此外，表皮生长因子受体（EGFR）、Met等分子可通过酪氨酸磷酸化使β-catenin从E-钙黏蛋白介导的细胞粘附中解离，进而促进其核转位和转录活性。

Wnt/β-catenin通路在HCC发展中的作用

该通路的异常激活与HCC独特的临床病理特征密切相关。携带CTNNB1突变的HCC通常表现为高分化肿瘤，细胞胞浆丰富嗜酸性、呈细梁状排列（≤2层细胞）、可见假腺管结构和胆汁生成。免疫组化显示谷氨酰胺合成酶（GS）呈强弥漫性染色与β-catenin高活性及恶性肿瘤风险相关。

分子层面上，CTNNB1突变在HCC中的发生率约为11%~40%，更常见于非病毒性HCC（29.4%）及男性患者（35%）。APC和Axin1/2的失活突变分别约占3%和3-16%。这些突变导致“降解复合体”功能失调和β-catenin积累。值得注意的是，单纯β-catenin通路激活不足以诱发肝癌，需要c-Met过表达等第二致癌信号的协同作用。GPC3通过其硫酸乙酰肝素糖胺聚糖（HSGAG）链与Wnt配体形成复合物刺激Wnt信号，其过表达与HCC进展密切相关。

基于免疫状态，HCC可分为三类：“免疫型”、“免疫排斥型”和“免疫中间型”，各占约30%。CTNNB1突变和Wnt/β-catenin通路激活与“免疫排斥型”密切相关，其特征是T细胞被排斥在肿瘤微环境（TME）之外，导致对免疫检查点抑制剂（ICI）治疗耐药。

Wnt/β-catenin通路在HCC免疫治疗中的作用

该通路在TME中介导了癌细胞与成纤维细胞、内皮细胞和淋巴细胞等多种细胞的交叉对话，促进肿瘤血管生成、转移和免疫逃逸。Wnt配体（如Wnt2、Wnt3a、Wnt10b）激活通路后可极化M2型巨噬细胞、增强调节性T细胞（Treg）存活、抑制CD8⁺ T细胞和自然杀伤T（NKT）细胞浸润、减少CD103⁺树突状细胞招募和CCL5产生，共同塑造“冷肿瘤”表型和免疫治疗抵抗环境。

临床研究证实，携带Wnt/β-catenin突变的HCC患者对ICI治疗无应答，其无进展生存期（PFS）和总生存期（OS）均显著短于无突变者。有趣的是，该突变状态不影响索拉非尼等酪氨酸激酶抑制剂（TKI）的疗效。联合治疗（如ICI联合TKI）可能通过TKI的抗癌附加效应克服此类耐药，展现出应用潜力。

靶向Wnt/β-catenin通路的HCC治疗策略

针对该通路的治疗策略多样：使用单克隆抗体或小分子抑制剂（如靶向Porcupine的CGX1321、靶向FZD的OMP-54F28、靶向DKK1的DKN-01）靶向Wnt配体和受体；设计小分子肽稳定“降解复合体”；运用反义寡核苷酸（ASOs）或小干扰RNA（siRNAs）靶向CTNNB1突变；开发小分子抑制剂（如PKF115-854、CGP049090、ICG-001、PRI-724）阻断β-catenin与TCF/LEF等核转录调节因子的相互作用。多项相关药物已进入临床评估阶段。

然而，由于Wnt/β-catenin通路在正常组织稳态中的重要功能，系统抑制可能引发肠道毒性、骨毒性等严重副作用。因此，开发更具选择性、针对HCC特异性分子的靶向策略，以及探索该通路抑制剂与免疫疗法、TKI的协同组合，是未来研究的重点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