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纳博尔加坦加市家庭照顾者对精神疾病的认知体验与污名化困境研究

《Discover Mental Health》：Exploring the experiences and perceptions of mental illness among family caregivers of persons with mental illness in the Bolgatanga Municipality, Upper East region, Ghana

本研究针对加纳上东地区博尔加坦加市精神疾病家庭照顾者认知体验的研究空白，通过质性探索性研究揭示其将病因归因于生物-心理-精神多元模型（如大麻滥用、应激事件、巫术诅咒），症状识别聚焦异常行为、睡眠障碍及幻觉妄想，并系统性记录了患者与照顾者面临的双重污名化现象。研究成果为制定融合文化敏感性的MHS（Mental Health Services）干预策略提供关键实证依据，对推动LMICs（Low- and Middle-Income Countries）精神卫生公平具有重要实践意义。

　　

在全球范围内，精神疾病已成为日益严峻的公共卫生挑战，尤其在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LMICs），有限的医疗资源、根深蒂固的文化信仰以及广泛存在的社会污名化交织在一起，使得精神健康服务（MHS）的可及性面临巨大障碍。加纳，作为西非代表性国家，其精神卫生领域同样面临着独特而复杂的挑战。尽管世界卫生组织的心理健康差距行动规划（mhGAP）旨在通过将服务整合到初级卫生保健中来扩大对精神、神经和物质使用障碍的关怀，但在许多LMICs，正规MHS的利用率仍然很低。一个关键障碍在于，精神疾病往往被普遍视为一种灵性困扰而非医学问题。在许多非洲社会背景下，包括加纳，对精神障碍的解释模型常常将其归因于巫术、诅咒、祖先惩罚或邪灵附身，这导致家庭最初倾向于求助信仰疗法或传统治疗师，而非正规的MHS。这种灵性框架不仅延误了获得适当治疗的机会，还强化了照顾者对精神疾病患者的误解和歧视性态度。

相较于加纳南部相对城市化、可能更多受西方生物医学框架影响的地区，北部地区如博尔加坦加市，拥有独特的社会文化传统、扩展的家庭结构以及对本土治疗实践的强烈依赖。这种文化差异使得有必要进行本地化调查，以揭示在北部语境下，精神疾病是如何被概念化、识别和应对的。目前，针对博尔加坦加市家庭照顾者对精神疾病的认知、症状理解及其所伴随污名的研究尚属空白。为此，Dennis Bomansang Daliri及其研究团队在《Discover Mental Health》期刊上发表了题为“Exploring the experiences and perceptions of mental illness among family caregivers of persons with mental illness in the Bolgatanga Municipality, Upper East region, Ghana”的研究论文，旨在深入探讨该地区家庭照顾者的真实体验与内心感知。

为了回答上述问题，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严谨的质性探索性研究。研究团队在博尔加坦加市的两家主要医疗机构——长老会精神病医院和上东地区医院—— purposively（有目的地）招募了15名拥有至少六个月照顾经验的精神疾病患者家庭照顾者作为研究对象。研究采用半结构化访谈指南进行深度访谈，所有访谈均被录音并逐字转录。随后，研究团队运用NVivo 12 pro软件，通过主题分析法和归纳性分析方法对转录文本进行编码、主题提取和分析，确保了研究的可信度、可靠性、可确认性和可转移性。

主要研究结果

1 主题一：精神疾病的病因认知

家庭照顾者对精神疾病病因的认知呈现出多元化的特点，主要可归纳为生物性、心理性和灵性三大类。

• •
  生物性病因：大多数照顾者认为物质滥用，特别是吸食大麻（cannabis），是导致精神疾病的主要原因。此外，也有参与者提及分娩并发症（如产程延长）可能对后续精神健康产生影响。
• •
  心理性病因：部分照顾者将其亲属的精神疾病归因于过度的思虑和压力，这些压力源通常与财务困境或产后压力等生活事件相关。
• •
  灵性病因：所有参与者都相信或听说过精神疾病可能由超自然力量引起，例如因冒犯他人而遭受诅咒，或无端被敌人施加诅咒。一些照顾者还提到，当神灵意欲征召某人为其服务而遭到拒绝时，也可能导致类似精神疾病的行为表现。

2 主题二：精神疾病的症状识别

照顾者们对精神疾病症状的识别主要集中在行为、睡眠和感知思维等方面。

• •
  异常行为：照顾者将患者行为明显异于平常视为核心症状，例如将摩托车丢弃在路上步行回家、试图脱掉衣服、独自发笑、随意拿取他人物品等。
• •
  睡眠障碍：患者夜间无法入睡是照顾者普遍关注和担忧的重要症状表现。
• •
  幻觉体验：照顾者观察到或听患者描述其与看不见的存在对话、听到无人能闻的声音或看到无人能见的影像，这些被视为精神疾病的典型症状。
• •
  妄想观念：患者变得多疑，对家人产生毫无根据的指控（如怀疑伴侣不忠、认为他人密谋迫害自己），这些 paranoid beliefs（偏执信念）被照顾者识别为疾病的表现。

3 主题三：污名化与歧视

研究发现，精神疾病伴随着显著的污名化和歧视，这些负面体验同时指向患者及其家庭照顾者。

• •
  针对照顾者的污名：照顾者本人也在社区中遭受歧视，例如被他人以戏谑的方式询问患者情况并加以嘲笑，承受着“连带污名”。
• •
  针对患者的污名：精神疾病患者在社区中面临更直接的侮辱、贬低和被边缘化，常被直接称为“疯子”，甚至被与巫术等灵性因素错误关联，不被视为完整的社会成员。

研究结论与意义

本研究揭示了博尔加坦加市家庭照顾者对精神疾病的认知呈现出生物-心理-灵性多元模型交织的特点，其对症状的识别深受文化背景影响，并且患者与照顾者共同面临着沉重的污名化压力。这些发现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首先，在临床实践层面，照顾者多元化的病因信念（特别是灵性归因）强烈影响其就医态度和行为，往往阻碍其对正规MHS的利用。因此，精神卫生专业人员需要采取整体性、文化敏感的照护方法。在评估和治疗过程中，应重视并整合患者的生物、心理、社会和灵性背景信息。使用像文化表述访谈（CFI）这样的工具，有助于从业者更好地理解患者症状表达的文化框架，从而建立更有效的治疗联盟。

其次，在政策制定层面，研究结果凸显了通过有针对性的公众教育干预来改善心理健康素养、消除误解和减少污名化的紧迫性。这些教育campaign应借助社区中受信任的人物，如传统治疗师和信仰领袖，共同促进对精神疾病的准确理解和接纳。同时，加强正规MHS与本土治疗体系之间的伙伴关系，可以增强服务可及性和文化适应性。

最后，在未来的研究方向，亟需结合量化与质性研究来深入探讨文化信念如何影响患者群体的治疗选择。量化研究可以厘清信念与行为之间的模式和关联，而质性研究则能提供选择背后深层的意义和体验洞察。此外，未来研究还应关注不同地区和文化的心理健康认知差异，并评估那些整合了传统疗法与生物医学方法的、经过文化调适的干预措施的有效性。产生此类证据对于在加纳北部等多元文化背景下，设计能够提高意识、增加服务利用率和改善结局的文化响应式精神卫生策略至关重要。

该研究为理解加纳北部特定文化语境下的精神健康观念提供了宝贵的本地化证据，强调了在全球化视野下尊重文化多样性、推动精神卫生服务公平可及的必要性。其成果不仅对加纳本土，也对面临类似挑战的其他LMICs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