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黑暗：真实犯罪媒体消费的心理动机与影响机制的多维度研究

本文从心理学视角系统探讨了真实犯罪（true crime）媒体消费的动机及其与人格特质、情绪调节和健康结果的关联。研究通过大规模行为调查（n=307-571）揭示了性别差异（女性消费更高）、核心动机（病态好奇心、防御性警觉、兴奋感）以及关键预测因子（性别、收入、犯罪恐惧、对抗性）。文章创新性地提出真实犯罪消费可能具有情绪调节训练功能，为负面信息寻求和媒体心理学研究提供了新方向。

　　

背景

人们对暴力、犯罪和死亡的迷恋是最奇特但也最古老的人类兴趣之一，这体现在真实犯罪（true crime）媒体的持久流行上。真实犯罪媒体描绘了广泛的真实犯罪，从欺诈、毒品犯罪、高知名度抢劫案和白领犯罪到暴力袭击、绑架、性犯罪、凶杀或连环杀人。尽管最受欢迎的真实犯罪节目聚焦于暴力，但真实犯罪也可能针对错误定罪、失踪人口案件、间谍活动或政治丑闻，这证明了该类型的多样性。真实犯罪行业似乎在逐年增长，但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心理学界对真实犯罪消费者的特征、动机以及潜在影响的研究几乎空白。

真实犯罪消费为何值得心理学研究关注？

真实犯罪与病态好奇心作为负面信息寻求

人类为何故意寻求负面信息甚至享受被惊吓或不安，这仍然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这引发了人们对病态好奇心（morbid curiosity）的研究兴趣，即对负面内容的好奇，如观看交通事故视频、去鬼屋、关注战争或疾病的新闻报道。当前关于病态好奇心的理论并不将参与“恐怖”理解为享受他人的痛苦，而是认为负面信息在构建世界（现实是什么样的）、增加对危险的准备或减少对厌恶事件发生可能性的不确定性方面具有强大的信息价值。解析真实犯罪消费的原因和后果可能有助于理解负面信息的吸引力，从而针对数字时代人类决策的新方面。

真实犯罪为暴力媒体-攻击性链接提供新视角

关于暴力媒体对现实攻击性影响的研究仍存在显著分歧。令人惊讶的是，迄今为止的攻击性研究并未更广泛地考虑沉浸式真实犯罪类型作为攻击性认知和行为的可能刺激物：真实犯罪格式中描绘的暴力基于真实事件，并且包含了详细而亲密的人类暴力脚本。然而，现代真实犯罪媒体与暴力电影、视频游戏和虚构恐怖消费有足够区别。首先，真实犯罪故事的“真实”性质可能引发更强的情绪投入和个人相关性感受。其次，真实犯罪播客、流媒体和社交媒体的高度可定制性提供了对这些故事的定制化沉浸体验。此外，虽然虚构暴力和恐怖更受男性青睐，但真实犯罪受众却并非如此。因此，真实犯罪研究可能为在研究攻击性、敌意和黑暗人格的同时，研究更自然、自选环境中的共情和潜在亲社会机制开辟新的可能性。

真实犯罪与性别差异——女性威胁应对视角

研究表明，绝大多数真实犯罪消费者是女性，比例从70%到93%不等。鉴于女性比男性更少身体攻击和暴力，并且报告更高的犯罪恐惧，这一现象似乎矛盾。一种理论认为，女性的真实犯罪消费是由防御性警觉（defensive vigilance）驱动的，即女性寻求有关引发焦虑的危险情境的信息和知识，以更好地预测和预防现实生活中的危险。McDonald等人（2021）还从有趣的进化论角度讨论了女性的真实犯罪消费，将其归因于女性心理威胁管理系统的一种机制，该系统对环境中的负面刺激高度敏感，并促发某些情绪（如犯罪恐惧），进而促进防御行为。结合性别差异在应对方式上的报告，真实犯罪消费可能因此作为一种性别特异性的威胁应对策略而具有相关性。

新训练途径——（现实）恐怖作为创造性情绪调节

近年来，情绪调节研究非常关注使用激励性和个性化工具训练适应性情绪调节。在这方面，研究人员提出了这样的观点：恐怖媒体（电影、游戏、鬼屋）可能具有治疗潜力，作为建立情绪调节技能的训练场，这些技能可以从低成本的模拟焦虑体验推广到功能性的现实焦虑管理。基于暴露和认知行为疗法的机制，参与虚构恐怖被认为有助于提高情绪清晰度、帮助耐受负面躯体体验，并为焦虑引发刺激的认知重评（cognitive reappraisal）提供沉浸式练习机会。模拟恐怖理论将恐怖娱乐理解为一种可怕的、富有想象力的游戏，允许安全、可控地训练和测试个人应对威胁和危险的能力。我们可能推测真实犯罪消费中可能存在类似的建立韧性的机会，因为某些个体可能将真实犯罪故事用于应对普遍恐惧的恐怖游戏，特别是关于犯罪恐惧和暴力的恐惧。

本研究

本研究旨在提供一个全面的实证调查，将真实犯罪消费与人口统计学、人格特质、安全感感知、攻击性、幸福感和情绪调节联系起来，主要使用自我报告、基于调查的评估，但也包括行为任务评估。我们针对三个主要研究问题：（1）谁在消费真实犯罪？（2）人们参与真实犯罪的动机是什么？（3）真实犯罪与人格、安全行为、情绪调节和幸福感有何联系？

方法

数据来自两个研究项目。样本量足够大，可以检测到r = .15的小相关性（双尾相关，α = 0.05，1-β = 0.95）。所有参与者均签署书面知情同意书。研究使用了真实犯罪消费与动机量表、病态好奇量表、状态-特质焦虑量表、感知压力量表、流行病学研究中心抑郁量表、攻击性问卷、犯罪恐惧量表、大五人格量表、黑暗三联征短量表、认知情绪调节问卷和重评创造力测试等多种测量工具。统计分析包括t检验、方差分析、多元回归模型和主成分分析（PCA）。

结果

真实犯罪消费及相关动机的性别差异

女性报告的真实犯罪消费显著高于男性（t₅₆₉ = 7.82, p < .001, d = 0.71）。这种差异出现在所有格式中。在控制年龄和收入后，性别的主效应仍然显著。在动机方面，真实性是真实犯罪消费的最强动机，其次是防御性警觉、兴奋感和情绪调节。女性报告了更强的防御性警觉动机（p < .001），情绪调节动机也呈现更强的趋势但不显著（p = .081）。

真实犯罪消费的动机

在控制性别和年龄后，一般的病态好奇心与总真实犯罪消费呈正相关（sr = .51, p < .001）。在第二步，只有防御性警觉（sr = .19, p < .001）和兴奋感（sr = .16, p < .001）解释了真实犯罪消费的额外方差。使用病态好奇心子量表的后续模型显示，对 bodily harm 和 minds 的好奇心解释了真实犯罪消费的独特方差。

真实犯罪成分的主成分分析

主成分分析最终保留了五个成分，解释了48.8%的方差：（1）负面情感：包括特质焦虑、压力、抑郁症状等；（2）对抗性：包括特质攻击性、黑暗三联征、低宜人性等；（3）犯罪恐惧：包括感知受害可能性、个人安全感和避免受害的准备度；（4）自我聚焦的适应性调节：包括习惯性接纳、重评、相对化等；（5）情感创造力：包括重评流畅性和灵活性。

基于真实犯罪成分的多元回归分析

解释总真实犯罪消费：模型解释了18%的方差。性别（sr = -0.22, p < .001）、收入（sr = 0.11, p = .035）、对抗性（sr = 0.19, p < .001）和犯罪恐惧（sr = 0.17, p = .001）解释了真实犯罪消费的独特方差。

不同格式的后续分析：对抗性解释了电视和电影消费的独特方差；犯罪恐惧解释了新闻消费的独特方差。

解释防御性警觉动机：模型解释了21%的方差。犯罪恐惧（sr = 0.34, p < .001）、自我聚焦的适应性调节（sr = 0.14, p = .007）和情感创造力（sr = 0.15, p = .004）解释了防御性警觉的独特方差。

解释其他动机：对抗性解释了兴奋动机的独特方差；年龄解释了真实性动机的独特方差；犯罪恐惧和对抗性解释了情绪调节动机的独特方差。

讨论

本研究为真实犯罪消费的动机以及其行为健康和幸福感相关物提供了广泛的实证见解。

人口统计学和真实犯罪消费动机

女性在研究中报告了比男性更多的真实犯罪消费，最突出的是播客。防御性警觉被证明是女性更强的真实犯罪动机。病态好奇心是真实犯罪消费的一个强劲动机，表明寻求危险信息的普遍倾向引导人们走向真实犯罪内容。对危险心理的好奇心独特地解释了真实犯罪消费。真实犯罪消费与年龄和收入呈正相关。

真实犯罪消费与安全感感知

犯罪恐惧解释了真实犯罪消费的独特方差，特别是真实犯罪新闻以及防御性警觉和情绪调节动机。这可能表明真实犯罪消费是焦虑人群避免受害和感觉为危险做好更好准备的策略的一部分。

真实犯罪消费、对抗性与攻击性

真实犯罪消费显示出与对抗性的独特正相关，包括特质攻击性、黑暗三联征和低宜人性。从人格角度来看，宜人性较低的人寻求令人不快的真实犯罪内容作为态度一致的环境是直观的。在黑暗三联征中，马基雅维利主义与总真实犯罪消费的联系最强。

真实犯罪、幸福感与情绪调节

研究发现真实犯罪消费在控制其他因素后与负面情感无关，但与播客消费存在微弱的负相关。为防御性警觉而消费真实犯罪与日常生活中适应性情绪调节的习惯性使用和更高的重评焦虑情感创造力呈正相关。为情绪调节而消费真实犯罪也显示出类似的积极关联模式。

研究优势、局限性与未来方向

本研究的主要优势在于对真实犯罪现象进行了大规模、多变量的探索。局限性包括横断面设计限制了因果推断、多重比较增加假阳性风险、样本偏年轻和高教育水平、某些子量表信度不高、情绪调节动机与防御性警觉动机概念重叠、以及未评估一般媒体消费量等。未来研究需要实验和纵向设计来仔细审查真实犯罪消费的潜在心理路径和影响，这些影响可能是消费动机、内容类型、受害感知、好奇心相关特质和情绪调节技能的复杂组合。

结论

本研究通过报告真实犯罪与人口统计学、人格、攻击性、安全感感知、幸福感和情绪调节的多方面关联，提供了关于真实犯罪现象的实证见解。总体而言，女性报告的真实犯罪消费显著高于男性，并且防御性警觉动机更高。除了性别和收入外，犯罪恐惧和对抗性最能解释总真实犯罪消费，其他关联则出现在不同的动机和格式中。未来的实验和纵向设计需要仔细审查真实犯罪消费的潜在心理路径和影响，这些影响很可能是消费动机、内容类型、受害感知、好奇心相关特质和情绪调节技能的复杂组合。目前，我们的研究在理解当代最突出的媒体类型之一的心理学背景方面又迈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