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蔷薇入侵南非的政治生态学：经济利益与生态风险的治理困境

本研究针对入侵植物Rosa rubiginosa（甜蔷薇）在南非高海拔草原生态系统引发的利益冲突问题，通过问卷调查和利益相关者分析，揭示了该物种作为"利益冲突物种"的复杂属性。研究发现甜蔷薇虽为农户带来管理负担，但其玫瑰果野生采集业创造了31,500个就业岗位，年产值达5600万兰特。研究为南非国家环境管理生物多样性法案（NEMBA）的风险评估提供了关键证据，最终促成该物种保留1b类入侵物种地位但豁免野生采集的特殊管理方案，为冲突物种治理提供了科学范式。

　　

在南非高海拔草原地区，一种开着粉色花朵的灌木——甜蔷薇（Rosa rubiginosa）正悄然引发一场"带刺的政治博弈"。这种原产欧亚大陆的植物，其鲜红的玫瑰果既是贫困社区的重要收入来源，又是农场主眼中的生态威胁。当生态保护与民生需求相互碰撞，科学家们面临着一个棘手难题：该如何平衡入侵物种的负面生态影响与其带来的社会经济价值？这项发表于《South African Journal of Botany》的研究，通过系统分析甜蔷薇在南非引发的多重利益冲突，为破解这一治理困境提供了科学依据。

研究团队采用多维度调查方法，重点聚焦三大关键群体：拥有10,500公顷土地的36位私人农场主、14位入侵生物学领域的科学专家，以及南非全部3家玫瑰果加工企业的负责人。通过精心设计的问卷调查和深度访谈，研究人员全面收集了不同利益相关者对甜蔷薇入侵状况、经济价值和管控策略的差异化认知。

私人农场主的调查结果揭示出严峻的现实困境。60%的受访者表示甜蔷薇入侵范围在其土地持有期间持续扩大，主要危害表现为围栏堵塞（82%受访者提及）和通道阻碍（73%）。尽管年均防控成本达每公顷3625兰特（2019年汇率1美元≈18兰特），但仅22%农场主采取实际管控措施，多数人认为黑荆树（Acacia mearnsii）等入侵物种更具威胁性。

科学专家群体则展现出显著的意见分化。58%的专家认为甜蔷薇的入侵性低于其他草原入侵树种，仅20%专家支持其当前1b类入侵物种分类（禁止贸易和采收）。值得注意的是，92%的专家认可玫瑰果在茶饮和果酱生产中的经济价值，但半数专家对其促进森林再生的生态功能持否定态度。

商业层面的发现更凸显矛盾复杂性。玫瑰果加工产业已形成完整价值链，年处理量从2007年的1000吨增长至2019年的3600吨，创造直接就业岗位77个，季节性岗位111个，更支撑着约31,500名以女性为主的野生采集者生计。企业坦言现有产能利用率不足20%，若允许商业化种植，年收益有望从5600万兰特激增至7.6亿兰特。

基于这些发现，研究人员构建了NEMBA不同分类情境下的利益博弈模型（图7）。分析表明，维持1b类但豁免野生采集的方案最能平衡各方利益：既通过持续采收抑制种子传播，又保障弱势群体生计，同时避免商业化种植可能引发的生态风险。这一建议已被南非国家生物多样性研究所（SANBI）采纳，应用于2024年甜蔷薇风险评估（RA）的修订工作。

讨论部分将甜蔷薇案例置于更广阔的入侵物种治理语境中分析。研究者指出，该物种与南非的桉树（Pinus species）和仙人掌科植物（Cactaceae）具有相似的利益冲突特征——即生态成本与经济效益的错配分布。借鉴仙人掌果（Opuntia ficus-indica）生物防治的成功经验，论文建议研发针对营养器官的生物防治剂（如叶部害虫），在控制种群扩散的同时保留果实经济价值。这种"利用式管理"策略，既符合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的可持续利用原则，又为冲突物种治理提供了新思路。

这项研究的创新价值在于首次系统量化了甜蔷薇在南非的社会-生态权衡关系，为风险分析（RA）框架提供了本土化实证数据。其方法论启示更为深远：对于冲突物种的治理决策，必须超越纯生态学视角，整合社会经济维度，通过参与式治理平衡保护与发展的双重目标。正如研究者所言，"入侵物种管理的终极挑战，不在于根除每一个外来者，而在于构建能容纳复杂性的人类-自然耦合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