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级学生数学动机的稳定性与变化：一项学年追踪研究

本研究针对全球数学能力下滑及学生数学动机下降的问题，以情境期望-价值理论(SEVT)为框架，采用潜在剖面分析(LPA)和潜在转变分析(LTA)方法，追踪调查了583名芬兰五年级学生一学年内的数学动机变化。研究发现五种动机剖面，其中40%的学生经历了动机剖面的积极或消极转变，男女生在积极/消极动机剖面上存在显著差异，且动机剖面与数学成绩密切相关，但动机转变不直接影响成绩。该研究揭示了小学生数学动机的可塑性，强调了在基础教育阶段关注学生数学学习成本（costs）及性别差异的重要性，为针对性教学干预提供了实证依据。

　　

近年来，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等测评结果显示，全球青少年的数学能力呈现令人担忧的下滑趋势，就连芬兰这样的教育强国也面临着学生数学水平下降和低分学生比例增加的挑战。与此同时，研究也发现，作为学业成绩和未来教育选择关键预测指标的数学学习动机，在整个求学阶段呈现出逐渐衰退的态势，尤其是在青春期女生中，数学自我概念和兴趣普遍低于男生。这些趋势引发了教育研究者的高度关注：学生的数学学习动机究竟呈现出怎样的个体差异模式？这些模式会随着时间稳定存在，还是会发生改变？背后的影响因素又是什么？

为了深入探究这些问题，来自芬兰奥布奥阿克德米大学的研究团队在《学习与个体差异》(LEARNING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上发表了一项研究，他们以情境期望-价值理论(Situated Expectancy-Value Theory, SEVT)为指导，对583名五年级小学生的数学动机进行了一学年的追踪调查。SEVT理论认为，学生的动机主要由对成功的期望（如自我概念）和对任务的价值评估（如兴趣、效用、成本）共同决定。近年来，该理论框架越来越强调“成本”（costs）——如学习数学需要付出的努力、伴随的负面情绪以及牺牲其他活动机会等——对学业成就和课程选择意向的重要影响。

本研究创新性地采用了“以人为中心”的潜在剖面分析方法，旨在识别出学生数学动机各要素（自我概念、兴趣、效用价值、成就价值、努力成本、情绪成本、机会成本）的不同组合模式，即“动机剖面”，从而揭示出学生群体中存在的、可能被传统变量中心方法所忽略的亚群体。研究在学年开始（秋季）和结束（春季）两个时间点收集数据，并通过潜在转变分析来考察学生动机剖面的稳定性与变化。

研究采用的关键方法包括：

本研究结合了两个芬兰瑞典语自治市的五年级学生队列，总样本量为583人。通过问卷调查评估数学动机，测量工具整合了Marsh的自我描述问卷和Gaspard等人开发的量表，涵盖了SEVT框架下的核心构念。数学成绩通过功能性计算能力评估-计算困难电池(FUNA-DB)的四个计时子测试（数列、一位数加减法、多位数加减法）进行客观测量。数据分析主要运用Mplus 8.8软件，先后进行了验证性因子分析(CFA)以确保测量模型的有效性，潜在剖面分析(LPA)以识别动机剖面，以及潜在转变分析(LTA)来考察剖面随时间的稳定性与变化。

3.1. 数学动机剖面

分析结果揭示了五种截然不同的动机剖面：

1. 1.
   积极动机型：占样本23%（T1）至25%（T2）。该剖面学生表现出极高的数学自我概念和兴趣，同时感知到的努力成本和情绪成本极低。机会成本虽略高于其他成本，但仍处于相对较低水平。这是最积极的动机模式。
2. 2.
   中等动机型：占样本29%（T1）至27%（T2）。学生在所有动机维度上均处于中等水平，表现为一种相对平稳但并非特别积极的动机状态。
3. 3.
   淡漠型：占样本30%（T1）至28%（T2）。此剖面学生的自我概念和兴趣略低于中等动机型，而感知到的成本（尤其是努力和情绪成本）则略高。他们似乎对数学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4. 4.
   动机不足型：占样本13%（T1）至15%（T2）。该剖面学生表现出较低的自我概念和兴趣，同时报告了较高的各类成本。
5. 5.
   高成本型：占样本约5%。这是最消极的动机剖面，特点是自我概念和兴趣异常低，而感知到的各类成本，特别是努力成本和情绪成本，异常高。

值得注意的是，所有剖面在成就价值和效用价值上的差异相对较小，表明五年级学生普遍认为数学是重要且有用的。动机剖面的差异主要体现在自我概念、兴趣和成本感知上。

3.2. 学年内的稳定性与变化

潜在转变分析显示，学生的动机剖面并非一成不变。总体而言，60%的学生在整个学年中保持了稳定的动机剖面，而另外40%的学生则经历了剖面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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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稳定性：积极动机型剖面的稳定性最高，有74%的学生在学年末仍属于该剖面。其他剖面的稳定性相对较低，保持在40%至50%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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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变模式：发生的转变并非随机，学生倾向于转向相邻的、更积极或更消极的剖面。例如，淡漠型学生可能转向中等动机型（更积极）或动机不足型（更消极）。总体来看，转向更积极剖面的学生比例（21%）略高于转向更消极剖面的学生（19%）。

3.3. 与性别的关系

研究发现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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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在积极动机型剖面中比例显著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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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在高成本型和动机不足型剖面中比例显著过高。
  然而，性别并不能预测学生是否会从一个剖面转变到另一个剖面。这表明，尽管在某个时间点上男女生在动机剖面的分布上存在差异，但他们发生转变的可能性是相似的。

3.4. 与数学成绩的关系

动机剖面与数学成绩之间存在清晰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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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极动机型学生的数学成绩最高，其次是中等动机型、淡漠型、动机不足型，高成本型学生的成绩最低。不同剖面间的成绩差异基本都达到了统计学上的显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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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研究并未发现动机剖面的转变（无论是变好还是变坏）能够显著预测学年末的数学成绩。这意味着短期的动机波动可能不会立即反映在成绩变化上。

讨论与结论

这项研究为我们理解小学生数学动机的复杂性和动态性提供了宝贵的见解。首先，它证实了在五年级学生中存在多种不同的动机模式，特别是识别出了两个承受着高学习成本的消极动机剖面，这提示教育者需要及早关注学生在数学学习中的负面体验。

其次，研究发现相当一部分学生（40%）的动机剖面在一个学年内发生了改变，且积极转变略多于消极转变。这表明即使在相对稳定的教学环境下，小学生的数学动机也具有相当的可塑性，既有可能因支持不足而下滑，也有可能通过有效的干预得到提升。特别令人鼓舞的是，处于最消极的高成本型剖面的学生，其稳定性最低（仅40%保持不变），意味着他们最有可能发生改变，这为针对性的支持措施提供了契机。

第三，研究再次印证了数学动机中的性别差异在小学阶段就已显现，男生更可能处于积极动机状态，而女生则更可能体验到高成本和低动机。这凸显了在数学教育中关注性别平等、特别是支持和鼓励女生的重要性。

最后，动机剖面与成绩的紧密关联，以及消极动机剖面学生成绩较低的结果，强调了培养积极数学动机对于促进学业成就的双重价值。尽管短期的动机变化未直接导致成绩变化，但长期的消极动机模式很可能对学业发展产生不利影响。

综上所述，本研究强调，在小学阶段，教育工作者不应只关注知识的传授，还需着力于增强学生的数学自我概念、激发其学习兴趣，并尤其要重视减轻他们感知到的学习成本（如挫败感、压力等）。对于表现出消极动机迹象的学生，特别是女生，应及时提供支持，以帮助他们建立更积极的学习体验，从而为长期的学业成功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