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教育对创业能力与意向的纵向影响研究：非对称极化效应的证据

本研究针对创业教育(EE)对大学生创业能力(EC)和创业意向(EI)影响机制不清的问题，采用准实验纵向设计，通过前测-后测测量发现EE能显著提升学生EC(Cohen's d=0.80)，但未整体提升EI，首次验证了EE对EI存在正向非对称极化效应，为优化创业教育评估体系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

　　

在当前创新创业浪潮席卷全球的背景下，创业教育(Entrepreneurial Education, EE)已成为高等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从本科到研究生阶段，越来越多的高校将创业课程纳入人才培养方案，期望通过系统化的教育培养学生的创业能力(Entrepreneurial Competences, EC)和创业意向(Entrepreneurial Intention, EI)。然而，这种教育投入是否真正达到了预期效果？学术界对此存在明显分歧。

虽然理论上创业教育应该能够促进创业能力的提升并激发创业意向，但实证研究却呈现出矛盾的结果。部分研究表明创业教育能有效提升学生的创业意向，另一些研究则发现这种影响并不显著，甚至可能出现负面效应。这种不一致的研究结论使得教育工作者和政策制定者难以准确评估创业教育的实际价值。更关键的是，现有研究大多采用横断面设计，缺乏对教育效果动态变化的追踪，且较少关注学生个体差异对教育效果的影响。这些方法论上的局限呼吁采用更严谨的研究设计来揭示创业教育的作用机制。

在此背景下，葡萄牙米尼奥大学经济、管理与政治科学学院的Diogo Costa Almeida等学者在《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anagement Education》上发表了一项创新性研究。该研究采用准实验纵向设计，对84名来自6所葡萄牙高校的学生进行了为期一学期的追踪调查，通过前测-后测比较，深入分析了创业教育对创业能力和创业意向的影响，并首次检验了"极化效应"这一新颖假设。

研究人员主要采用了三种关键技术方法：首先是准实验纵向设计，以前测-后测的单组追踪模式，对同一批学生在创业课程开始前和结束后分别进行问卷调查；其次是使用经过验证的测量工具，包括基于EntreComp框架的22项创业能力量表和Li?án与Chen开发的6项创业意向量表；最后通过统计分析方法，包括Wilcoxon符号秩检验和Cohen's d效应量计算，确保研究结果的可靠性。样本来源覆盖了葡萄牙不同地区、不同类型(公立与私立)的高等院校，保证了样本的代表性。

研究结果

创业能力的变化分析

研究结果显示，创业教育对学生的创业能力产生了显著的提升作用。从整体建构水平来看，后测得分(4.89±0.95)显著高于前测(4.07±1.07)，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W=315, p<0.001)，效应量Cohen's d达到0.80，属于大效应范围。这一发现有力地支持了研究假设H1，证实了创业教育在能力培养方面的有效性。

进一步分析创业能力的四个维度，发现所有维度均呈现显著提升：想法与机会识别能力(Ideas and Opportunities)从3.68提升至4.71(Cohen's d=0.88)；个人资源管理能力(Personal Resources)从4.28提升至5.07(Cohen's d=0.67)；专业知识能力(Specific Knowledge)从3.46提升至4.15(Cohen's d=0.53)；行动实施能力(Into Action)从4.35提升至5.08(Cohen's d=0.63)。值得注意的是，20个具体能力项全部显示出统计学上的显著改善，其中"识别价值创造机会"和"认识想法潜力"两个项目的提升幅度最大。

亚组分析还揭示了有趣的群体差异：女性学生在创业能力提升方面表现更为突出，特别是在个人资源管理能力维度；本科生的能力提升幅度也显著高于研究生。这些发现为针对性优化创业教育提供了重要参考。

创业意向的变化特征

与创业能力的显著提升形成对比的是，创业意向的整体变化并不显著。前测平均值为4.45，后测为4.47，差异仅为0.02，统计学检验未达到显著水平(W=1006, p=0.406)，效应量Cohen's d仅为0.01。这一结果未能支持研究假设H2，即创业教育能够显著提升学生的创业意向。

对创业意向六个测量项目的单独分析发现，仅有一个项目("我坚定地打算将来某天创办企业")显示出边缘显著性(p=0.043)，其他项目均无显著变化。这种意向提升的有限性与能力提升的显著性形成了鲜明对比，提示我们需要重新审视创业教育的作用机制。

极化效应的验证

为解释创业意向整体无显著变化但个体可能存在差异性反应的现象，研究提出了"极化效应"假设(H3)。该假设基于信念确认理论，认为创业教育可能强化学生原有的倾向，使中间立场者向两极移动。

数据分析部分支持了这一假设：虽然中间类别学生的比例没有显著减少(前测44.0% vs 后测42.9%)，整体方差也无显著变化，但迁移模式显示出明显的非对称性。在基线处于中间位置的37名学生中，有11人(29.7%)迁移到高意向类别，而仅有1人(2.7%)迁移到低意向类别。这种不对称的迁移模式在二项检验中达到显著水平(p=0.006)，表明创业教育主要强化了学生的正向意向，而非对称地推动中间立场者向高意向端移动。

感知变化的分析

课程结束后，学生对创业相关概念的感知发生了显著变化。在七点量表上，对"创业者所需形象/能力的认知"平均得分为4.95，"对创业难度的认知"为4.88，"对创业过程/步骤的认知"为5.05，均显著高于中性点4(p<0.001)。这些感知变化的大效应量(Cohen's d为0.67-0.87)表明，创业教育有效改变了学生对创业的认知框架，即使这种认知变化没有直接转化为意向的整体提升。

研究结论与意义

本研究通过严谨的纵向设计，揭示了创业教育对创业能力和创业意向的不同影响模式。研究发现创业教育能够全面、显著地提升学生的创业能力，支持了能力理论在创业教育领域的适用性。然而，创业意向的整体无显著变化挑战了传统的教育效果评估方式，提示我们需要更细致地理解教育干预的心理机制。

最具创新性的发现是创业教育对创业意向存在非对称极化效应。这一发现不仅为解释既往研究中的矛盾结果提供了新视角，也揭示了创业教育作用的复杂性——它不是简单地"增加"或"减少"意向，而是通过强化个体原有倾向来发挥作用。这种极化效应可能与确认偏误(Confirmation Bias)有关，即个体倾向于寻找和接受与已有信念一致的信息。

理论意义上，本研究提出了"能力-情境中介-意向"的新框架，强调需要在能力和意向之间考虑情境因素的调节作用。同时，极化效应的验证建议未来研究采用动态分布模型而非传统的集中趋势分析，以更准确地捕捉教育干预的个体化效果。

实践意义上，研究结果支持创业教育在高校中的持续开展，特别是在能力培养方面表现出明确价值。教育者可以利用前测-后测的评估方法识别学生的特定能力短板，实现教学内容的精准定制。同时，考虑到学生初始意向分布的差异性，建议采用分层教学策略，为不同意向水平的学生提供差异化支持。

研究的局限性主要在于样本来自单一国家，且缺乏控制组设计，未来需要在更广泛的文化背景和更严格的控制条件下验证这些发现。此外，极化效应的检验样本量有限，需要更大样本的进一步验证。

总体而言，这项研究为创业教育效果评估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和方法论启示，强调了从简单"效果有无"向"作用机制"转变的研究范式的重要性。随着创业教育的不断普及和深化，这种机制导向的研究将有助于优化教育实践，最大程度地发挥创业教育在培养创新人才方面的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