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还是附庸？CEO任命的独立董事对企业避税策略的影响研究

本研究探讨了CEO任命的独立董事（即"被同化"董事）如何影响企业避税行为。通过对2002-2022年间7,084个美国公司年度观测值的分析，研究发现任期加权的独立被同化董事（TWCID）比例与更低的现金和GAAP有效税率（ETRs）显著相关，表明其促进了税收规避。这一关系在弱治理环境、低董事会出席率和高CEO权力下更为明显，且审计委员会的独立性和专业性无法缓解该效应。研究挑战了传统公司治理指标的有效性，强调了董事行为而非结构的重要性。

　　

在当今复杂的商业环境中，公司治理的有效性一直是学术界和实务界关注的焦点。独立董事制度作为公司治理的核心机制，被寄予厚望能够有效监督管理层行为，保护股东权益。然而，近年来出现了一个令人深思的现象：许多形式上符合独立董事标准的董事，在实际决策中却表现出与CEO高度一致的倾向。这种"形独立而实不独立"的状况，特别是在企业税收策略这一敏感而重要的领域，引发了广泛的研究兴趣。

企业税收行为不仅关系到公司的财务状况，更涉及到社会责任和公共利益。传统的公司治理研究往往关注董事会的结构特征，如独立董事的比例等量化指标，却忽视了董事任命过程中的微妙权力 dynamics。当CEO能够在任期内影响甚至决定独立董事的任命时，这些看似独立的监督者是否还能保持客观中立？他们会在企业税收决策中发挥怎样的作用？这些问题的答案对于完善公司治理、促进税收合规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Irfan Haider Shakri等研究人员在《Borsa Istanbul Review》上发表了他们的研究成果。该研究创新性地提出了"任期加权的独立被同化董事"（Tenure-Weighted Co-opted Independent Directors, TWCID）这一概念，深入探讨了董事会同化现象对企业税收规避行为的影响。

研究方法概述

本研究采用了严谨的实证研究方法，数据来源包括Lalitha Naveen网站的董事信息和LSEG Workspace的公司治理与财务数据。研究样本涵盖2002-2022年期间的7,084个美国公司年度观测值。主要研究方法包括：使用现金基础ETR（CASH_ETR）和GAAP基础ETR（GAAP_ETR）多期指标衡量税收规避；构建任期加权的独立被同化董事（TWCID）变量；采用面板回归模型进行基准分析；通过系统GMM估计、熵平衡法和双重差分法（DiD）等多种技术处理内生性问题；进行详细的渠道分析和稳健性检验。

研究结果

4.1. 单变量结果

描述性统计显示，主要解释变量TWCID的均值为0.212，与先前关于董事会同化的研究一致。税收规避指标的统计特征也与现有文献相符。相关性分析表明，TWCID与所有现金基础和GAAP基础的ETR均呈显著负相关，为研究假设提供了初步支持。

4.2. 多变量结果

基准回归结果一致显示，TWCID_t-1与税收规避指标呈显著负相关。无论是在单年、三年还是五年的ETR测量窗口下，这一关系都保持稳定。经济意义分析表明，TWCID的一个标准差增加会导致税收规避程度显著提高。这些结果支持了研究的核心假设，即被同化的独立董事更可能支持与CEO利益一致的税收规避策略。

4.3. 稳健性检验

研究通过使用替代的同化代理变量（COOPT_DIR_IND）和排除全球金融危机时期数据等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均与基准发现一致，证明了研究结论的可靠性。

4.4. 渠道分析

研究深入探讨了被同化董事影响税收规避的四个可能渠道：

税收负担渠道发现，在税收负担较重的公司中，被同化董事对税收规避的促进作用更为明显，表明他们更倾向于通过税收筹划来改善现金流和公司价值。

董事会监督渠道以会议出席率为代理变量，发现在低出席率的公司中，被同化董事与税收规避的关系更为显著，说明弱化的监督环境为被同化董事发挥作用提供了条件。

公司治理质量渠道使用LSEG的公司治理支柱评分，发现在弱治理环境中，被同化董事对税收规避的影响更为突出，表明强有力的治理机制可以抑制被同化董事的负面影响。

CEO权力渠道以CEO二元性为代理变量，发现在CEO同时担任董事会主席的公司中，被同化董事与税收规避的正向关系更强，证实了CEO权力会加剧被同化董事的影响。

4.5. 审计委员会的作用

与传统预期相反，研究发现审计委员会的独立性、财务专业知识和非执行董事比例等特征不仅没有抑制被同化董事对税收规避的促进作用，在某些情况下反而强化了这一关系。这一发现挑战了传统公司治理理论，表明形式上的治理机制在存在董事会同化现象时可能失效。

4.6. 内生性问题的处理

研究通过系统GMM估计、熵平衡法和双重差分分析等多种方法处理潜在的内生性问题，结果均支持基准结论的因果解释，增强了研究结论的可信度。

研究结论与意义

本研究通过严谨的实证分析，揭示了被同化的独立董事在企业税收决策中的重要作用。研究发现，任期加权的独立被同化董事比例与税收规避程度呈显著正相关，这一关系在弱治理环境、低监督强度和强CEO权力下更为明显。

研究的理论意义在于深化了对董事会独立性本质的理解，提出了衡量董事同化的新方法，挑战了传统上过于依赖形式标准的治理评估体系。实践上，研究结果为投资者、监管机构和公司提供了重要启示：需要重新审视董事独立性的评估标准，关注董事任命过程和任期动态，而不仅仅是形式上的独立性指标。

此外，研究发现传统上被认为能够增强治理的机制（如审计委员会独立性、专业知识和非执行董事比例）在存在董事会同化现象时可能失效，甚至产生反效果，这一发现对现有公司治理理论和实践提出了重要挑战。

研究的局限性主要在于无法完全捕捉影响董事行为的非观测因素，以及美国特定背景可能限制结论的普适性。未来研究可以拓展到其他高自由裁量权领域，进行跨国比较分析，或采用质性研究方法深入探究被同化董事的行为机制。

总之，这项研究为公司治理和税收规避文献做出了重要贡献，强调了在评估董事会有效性时，需要更加关注行为动态而非单纯的结构特征，为完善公司治理实践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