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偏远海洋保护区中鲨鱼与人类互动的社会维度分析

本文通过半结构化访谈(n=34)系统研究了阿森松岛海洋保护区(MPA)内鲨鱼-人类互动(SHI)的社会影响。研究发现，鲨鱼攻击和捕食行为导致居民福祉下降、生活方式改变，并引发争议级冲突(Level 1)。强烈的社群关联使攻击事件叙事持续传播，创伤记忆放大了风险感知。研究强调，揭示海洋物种生态驱动因素对防止人兽冲突(HWC)升级、维护大规模MPA支持至关重要。

　　

1 引言

随着人类活动范围扩大，人兽互动(HWI)已成为保护生物学的核心挑战。传统"人兽冲突(HWC)"概念隐含负面预设，而中性术语HWI更能体现互动连续性。近因驱动因素包含人类与动物行为，深层则涉及生态系统动态与内在价值观的交互。个体对HWI的感知常取决于社会建构的现实而非物质互动本身，例如受文化叙事影响的物种风险认知。

理解负面HWI需超越表象冲突，运用"冲突层级模型"分析：争议级(Level 1)体现对具体损失的反应；潜在冲突(Level 2)源于未解决的争议引发的负面感知；身份认同冲突(Level 3)则与长期社会矛盾交织。尽管陆地系统已广泛应用社会生态方法，海洋HWI研究仍显不足——尽管全球约30亿人依赖海洋资源，渔业足迹已覆盖55%海域。

板鳃类动物面临严重生存威胁，保护政策推动局部种群恢复的同时，也引发对鲨鱼-人类冲突增加的关注。当前SHI研究多聚焦可见冲突（如攻击事件、捕捞剥夺），对心理健康等隐性影响关注不足。本文以阿森松岛（南大西洋偏远岛屿）为案例，在2017年两起鲨鱼攻击事件及海洋保护区(MPA)设立背景下，探索SHI的社会维度。

2 研究方法

2.1 案例背景

阿森松岛（88 km²）作为英国海外领土，常住人口约800人。2019年其44.5万km²专属经济区被划为禁捕MPA，鲨鱼获立法保护。近岸水域以加拉帕戈斯鲨(Carcharhinus galapagensis)和丝鲨(Carcharhinus falciformis)为主，历史档案显示鲨鱼高丰度现象曾周期性出现。

2.2 数据收集

2023-2024年采用迭代式定性研究：先通过关键知情者访谈(KIIs)收集敏感数据，再设计半结构化访谈(SSIs)。SSIs基于冲突层级框架开发29个问题，涵盖社会人口学、冲突表征与驱动因素。采用目的性抽样与滚雪球抽样结合，避免研究者立场偏差。所有数据匿名处理并通过伦理审查(ZSL-HEC-010)。

2.3 数据分析

采用主题框架分析法：框架一依据Zimmermann冲突层级模型，将数据按争议级/潜在/身份认同冲突三级编码；框架二通过文献推导与数据熟悉化识别冲突驱动主题。使用NVivo软件迭代编码直至主题饱和。

3 研究结果

3.1 冲突层级表征

数据显示多层级冲突共存：Level 1体现为对鲨鱼的客观描述（"鲨鱼是 nuisance，但不该被杀死"）；Level 2呈现对鲨鱼"异常攻击性"的负面情绪；Level 3证据较少，主要与攻击事件的心理创伤相关。管理措施被视为不足但非负面，对致死控制与保护措施的分歧明显。

3.2 争议级冲突

81%受访者称SHI改变其海洋使用方式。"减少海洋使用"是最常见影响（图2）。具体表现为：海滩社交活动锐减（"鲨鱼袭击毁了整个海滩社交"）；渔民普遍报告捕捞剥夺(depredation)导致策略调整（如改为拖钓）；心理影响显著，42%访谈提及恐惧焦虑情绪（"暴力遭遇给社区带来震惊"）。社群紧密性放大创伤传播（"攻击事件影响全岛，从心理健康角度……更个人化"）。

3.3 潜在冲突

反复出现的安全风险与行为不可预测性驱动潜在冲突。"不确定性是最难部分，不知它们何时回来"体现无力感。风险认知差异显著：81% SSI参与者认同"鲨鱼使阿森松水域不安全"（图3a），但认知受居住时间与社交网络影响。47%认为鲨鱼波动正常，23%强烈反对，认知分歧与社区流动性导致的叙事断裂相关。

历史商业游钓活动（特别是大量诱饵投放）被视为非传统实践，部分居民认为其 involuntary 加剧当前风险。所有受访者具攻击事件直接/间接经验，码头等公共空间的鲨鱼活跃行为持续强化风险感知。

3.4 身份认同冲突

保护价值观分化：虽100%认同鲨鱼对生态系统的重要性，但对保护严格性存在分歧。MPA设立时鲨鱼数量低，当前高丰度下部分居民要求适应性管理（"数量上升后应进行culling"）。传统实践中断（如利用兼捕鲨鱼）引发文化认同侵蚀："海洋是生活核心……现在孩子失去与海洋的连接"。73%受访者视海洋为"极其重要"，SHI导致传统生活方式与节庆活动消失，构成深层身份威胁。

4 讨论

4.1 冲突机制解析

本研究首次在海洋系统应用冲突层级框架，显示潜在社会因素驱动可变人类响应。捕捞剥夺作为争议级冲突，促使渔民采取适应策略（如调整渔法）。但心理创伤等隐性影响在小型社区中放大，成为潜在冲突关键驱动。

风险认知与"正常性"感知相关：历史档案显示鲨鱼周期性活跃，但社区流动导致叙事断裂，削弱容忍度。海洋对岛屿身份的核心意义（"岛民成长于海洋"）使SHI转化为文化传统侵蚀，殖民历史背景可能加剧权力感知差异。外部因素（如纪录片传播的专家观点）通过"鹳效应"塑造本地归因，凸显去神秘化(demystifying)海洋物种的必要性。

4.2 管理启示

鲨鱼保护政策成效受社区支持度影响。本研究发现攻击事件后部分支持致死控制，与某些研究结论相异，可能源于社区紧密性与海洋使用强度。需注意保护政策被感知为"国家强加"时可能降低物种容忍度。透明参与式管理、结合本地生态知识与科学数据，是平衡保护与冲突的关键。

5 结论

解决SHI需超越表象冲突，理解社会驱动因素。海洋环境保护需特别关注风险沟通、物种价值认知，避免潜在冲突深化。鉴于HWC的高度情境特异性，建议跨案例推广社会科学方法以优化管理策略。

作者贡献

Claire Collins和Sam Weber设计研究方案；Sam Weber和David Curnick主导项目筹资；Tiffany Simpson等参与研究设计；Claire Collins和Lucy Clarke收集数据；Claire Collins完成数据分析与论文撰写；所有作者参与修订并认可发表。

利益冲突声明

作者声明无利益冲突。

包容性声明

研究团队以英国学者为主，包含两名阿森松岛工作人员。由于岛屿无常住权限制，未能纳入圣赫勒拿岛等更广泛族群代表，本研究通过方法设计确保观点多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