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非人类中心主义环境动机比人类中心主义动机与个人环保主义相关性更强：一项元分析

本综述通过元分析发现，非人类中心主义（生物圈）环境动机与个人环保主义（PE）的关联强度（r=0.36）显著高于人类中心主义动机（利他性 r=0.24；利己性 r=0.12）。研究为环境伦理学中关于非人类中心主义不可替代性的争论提供了实证支持，提示将道德关怀扩展至非人类实体（如动植物）在激励公众环保参与中具有独特作用。

　　

在环境伦理学领域，关于人类中心主义与非人类中心主义的争论持续已久。前者认为道德价值仅属于人类，后者则主张将道德关怀扩展至非人类实体。这篇综述采用元分析方法，通过整合34项研究（99个效应量）的数据，实证检验了这两种环境动机与个人环保主义之间的关联强度。

环境伦理学的理论争鸣

早在上世纪70年代，社会学家Thomas A. Herbelin就宣称土地伦理已在美国实现，其依据是公众对环境问题的日益关注以及越来越多的人将环保视为道德义务。然而，Dunlap和Van Liere随后提出质疑，认为这种道德立场源于处理人际关系的"黄金法则"，而非真正关注人类与生态系统关系的土地伦理。

这一争论体现了环境伦理学的核心分歧：人类中心主义将非人类实体仅视为工具性价值，而非人类中心主义（包括感知主义、生物中心主义和生态中心主义）则主张承认自然的内在价值。Norton（1984）提出"趋同假说"，认为弱化的人类中心主义与非人类中心主义在指导环境政策时会产生相同结果，因此无需建立新的伦理框架。

心理学视角下的环境动机研究

与规范性的伦理争论不同，环境心理学致力于描述个体如何通过人类中心或非人类中心的视角来理解环境问题及其相应影响。Thompson和Barton（1994）开创性地区分了生态中心态度和人类中心态度，发现前者能更有效地预测环保行为。

然而，证据显示两种动机都能通过不同路径促进环保行为。Davis等人（2023）发现，在生态困境中，利他性环境动机预测了旨在惠及他人的合作倾向，而生物圈关注则预测了专注于环境保护的合作倾向。Kortenkamp和Moore（2001）识别出两种环保道德推理：强调为人类利益保护自然的人类中心推理，以及重视自然内在价值的生态中心推理。

测量工具的批判性评估

本研究选择Schultz（2001）环境动机量表作为分析对象，因其相对较好地契合了环境伦理学的理论框架。该量表通过关注环境问题对不同对象的影响来测量三种动机：利己性（如自己、健康）、利他性（如他人、儿童）和生物圈性（如植物、动物）。前两者被归类为人类中心动机，后者被视为非人类中心动机。

研究方法与发现

通过系统文献检索和筛选，最终纳入32篇文章（36个独立样本，30,884名参与者）。采用三级元分析方法处理依赖效应量问题。结果显示，生物圈环境动机与个人环保主义的相关系数达到0.36（95% CI=[0.32, 0.39]），属于中等效应规模。相比之下，利他性动机和利己性动机的相关系数分别为0.24和0.12。

元回归分析进一步证实，生物圈动机与个人环保主义的关联强度显著高于利他性动机（估计值=0.09）和利己性动机（估计值=0.23）。这些发现在个人环保主义的各个子维度（如环境态度、环境行为、环境认同等）均保持一致。

理论意义与实践启示

本研究首次为比较人类中心和非人类中心环境动机的相对强度提供了直接证据。结果表明，非人类中心动机在激励个人环保主义方面具有更强效力，这挑战了"人类自利是环保最强驱动力"的假设。从概念上讲，这种差异可能源于对非人类实体的道德关怀——在人类世背景下，这些由人类主导且面临崩溃风险的脆弱实体需要特别关注。

研究结果对环境伦理学争论具有重要启示：非人类中心动机在解释个人环保参与时不能被简化为人类中心动机，支持了非人类中心主义作为伦理方法的不可替代性。

局限与未来方向

使用Schultz量表的生物圈动机来指代非人类中心动机存在局限：对动植物的关注可能源于对其内在价值的尊重，也可能源于对其工具性价值的认知。未来需要开发更能明确捕捉非人类中心动机的测量工具。

此外，样本主要来自发达国家，限制了结论的普适性。在面临更严重环境威胁的发展中国家，人类中心动机可能表现出不同的重要性。未来研究需要验证这些发现在不同社会经济背景下的适用性。

结论

这项元分析通过实证方法证明，非人类中心（生物圈）环境动机与个人环保主义的关联显著强于人类中心（利己和利他）动机。这些发现为环境伦理学争论提供了新的科学视角，强调了非人类中心主义在激励公众环保参与中的独特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