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认知行为疗法对老年人孤独感干预效果的系统评价和Meta分析

本综述首次系统评价了认知行为疗法（CBT）改善老年人孤独感的疗效。Meta分析显示CBT具有显著且大效应（SMD=-1.00，p<0.001），但证据质量低且异质性高（I2=90.5%）。亚组分析提示，≤12周的短期、团体形式、在线干预对社区老年人效果更佳，为应对全球老龄化背景下的孤独感问题提供了循证方向。

　　

摘要

目的

评价认知行为疗法（Cognitive Behavioral Therapy, CBT）改善老年人孤独感的疗效。

设计

系统评价和Meta分析。

方法

系统检索10个电子数据库从建库至2025年6月21日的相关文献，纳入以60岁及以上老年人为对象的随机对照试验（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 RCTs）。由两名评审员独立进行文献筛选、数据提取和质量评价。所有统计分析使用Stata 18.0软件完成。

结果

共纳入8项RCTs，涉及720名参与者。汇总分析显示，CBT对改善老年人孤独感具有显著且大的效应（标准化均数差SMD=-1.00，95%置信区间CI：-1.59至-0.42，p < 0.001；证据质量低），但研究间存在显著的异质性（I2 = 90.5%）。亚组分析表明，较短的干预时长（≤12周）（SMD = -1.41, 95% CI: -2.51至-0.32, p = 0.011）、团体干预形式（SMD = -1.49, 95% CI: -2.63至-0.36, p = 0.010）以及在线干预方式（SMD = -1.51, 95% CI: -3.93至0.92, p = 0.233）可能增强干预效果。亚组分析还揭示了不同环境下的差异：CBT对社区老年人有效（SMD = -0.91, 95% CI: -1.46至-0.35, p = 0.001），而对机构居住的老年人未观察到显著效果。

结论

CBT与老年人孤独感的改善相关。然而，鉴于研究间存在的显著异质性，这些汇总结果应被视为探索性的而非结论性的。亚组分析结果提示，干预形式、干预时长、实施方式和环境可能影响结局。需要进一步设计良好的随机对照试验来确认其有效性。

引言

孤独感是一种主观的、消极的情绪感受，源于个人期望的与实际的社会关系水平之间的差异。随着个体年龄增长，退休、丧亲、健康衰退和身体受限等生活事件常常导致其社交网络萎缩，使得老年人尤其容易感到孤独。随着全球人口老龄化的加速，孤独感已成为老年人中普遍关注的问题。一项全球Meta分析报告称，约11.9%的老年人经历孤独感。更新的证据表明患病率更高：一项包含1,250,322名老年人的126项研究的系统评价估计，汇总患病率为27.6%，其中北美最高（30.5%）。在中国，一项基于人群的研究报告称，36.6%的老年人经历了某种程度的孤独感。在欧洲，报告的患病率范围广泛，从11.6%到56%不等，地中海国家的水平高于北欧国家。慢性（或持续性）孤独感超越了短暂的孤独感觉，代表了一种困难的、持续的情绪状态。大量实证证据表明，慢性孤独感与一系列不良健康结局相关，包括抑郁症状、功能衰退以及心血管疾病和痴呆等慢性健康状况的风险升高，以及自杀和死亡风险增加，从而导致对医疗服务的依赖增加。因此，如何缓解孤独感已成为老年人心理健康问题的焦点。

随着人们日益认识到孤独感是晚年健康的关键决定因素，许多心理社会干预措施被开发出来。传统方法，如交友项目、团体活动和心理教育干预，主要旨在增加社会互动的频率和质量。然而，这些策略往往收效有限。证据强调了适应不良的社会认知（包括感知到的社会威胁、拒绝敏感性和消极的自我认知）在维持孤独感中的作用。针对这些认知模式的干预似乎比仅关注增加社会接触的干预更有效。Masi等人的一项Meta分析发现，以认知为中心的干预对减少孤独感有中等效果，而其他方法产生的益处微乎其微。这些发现强调了认知导向方法在改善老年人孤独感方面的潜在价值。

认知行为疗法（CBT）是一种结构化、基于技能的干预，针对导致情绪困扰的适应不良认知和行为。它在治疗老年人抑郁症、焦虑症以及共病焦虑和抑郁症方面有效，而这些情况常与孤独感共存，并涉及重叠的心理过程。CBT技术，如认知重构、行为激活和社交技能训练，可能有助于改变消极信念、减少社交回避并促进重新参与有意义的活动，使其成为解决孤独感的一种有前景的方法。

尽管有其理论前景，但关于CBT减少老年人孤独感有效性的证据仍然有限且不一致。现有研究在干预形式、实施方式和结局测量方面存在差异，难以得出确切的结论。因此，本系统评价和Meta分析旨在评估CBT减少老年人孤独感的总体有效性，并探讨影响治疗结局的潜在调节因素。

方法

本研究遵循系统评价和Meta分析优先报告项目（PRISMA）声明。研究方案已在PROSPERO数据库中前瞻性注册。

检索策略

从建库至2025年6月21日，对10个数据库进行了全面的文献检索，包括PubMed、Web of Science、Cochrane图书馆、Embase、CINAHL、Scopus、中国知网（CNKI）、万方数据、维普期刊和中华医学期刊全文数据库。检索策略结合了与“老年人”、“认知行为疗法”和“孤独感”相关的主题词和自由词。同时手动检索了纳入研究的参考文献列表以获取补充文献。

研究选择

通过数据库检索初步识别出5,328条记录。去除972篇重复文献后，剩余4,356条记录。通过标题和摘要筛选，排除了4,307项不符合预定资格标准的研究。随后对49篇全文文章进行了资格评估。其中41篇被排除，原因包括：非老年人研究对象（9篇）、未实施CBT干预（12篇）、未报告孤独感结局（11篇）、非随机对照试验设计（8篇）、相关数据不完整（1篇）。最终，8项RCTs符合标准并被纳入本次Meta分析。

数据提取与质量评价

由两名研究员独立提取数据，包括研究特征（作者、发表年份、国家、样本量、参与者特征）、干预细节（CBT形式、干预时长、频率、实施方式、环境）和结局数据（孤独感测量工具、均值和标准差）。使用Cochrane偏倚风险评估工具对纳入的RCTs进行方法学质量评价。任何分歧通过讨论或咨询第三位研究员解决。

统计分析

使用Stata 18.0软件进行统计分析。计算孤独感结局的标准化均数差（SMD）及其95%置信区间（CI）作为效应量。采用I2统计量评估研究间的异质性，I2值大于50%表示存在显著异质性。当研究间存在足够同质性时，使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数据合并；否则采用随机效应模型。进行了亚组分析以探讨异质性的潜在来源，包括干预时长（≤12周 vs. >12周）、干预形式（个体 vs. 团体）、实施方式（面对面 vs. 在线）和环境（社区 vs. 机构）。通过敏感性分析检验结果的稳定性。

结果

纳入研究特征

最终纳入8项随机对照试验，共涉及720名参与者。这些研究在不同国家进行，评估了多种CBT干预措施（如团体CBT、基于网络的CBT）对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干预时长从4周到24周不等。孤独感使用不同的经过验证的工具进行测量，例如UCLA孤独感量表。

CBT对孤独感的总体效果

对8项研究的汇总分析显示，与对照组相比，CBT在减轻老年人孤独感方面具有显著且大的总体效应（SMD = -1.00, 95% CI: -1.59至-0.42, p < 0.001）。负的SMD值表明CBT组孤独感得分降低更多。然而，研究间存在显著的异质性（I2 = 90.5%），提示效应量可能存在变异。

亚组分析

为探讨异质性的来源并评估调节因素，进行了亚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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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预时长：干预时长较短（≤12周）的研究显示出更大的效应量（SMD = -1.41, 95% CI: -2.51至-0.32, p = 0.011），而长于12周的干预效应量较小。
• •
  干预形式：团体形式的CBT干预效果（SMD = -1.49, 95% CI: -2.63至-0.36, p = 0.010）似乎优于个体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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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施方式：在线交付的CBT显示出较大的点估计效应（SMD = -1.51），但置信区间宽且跨零（95% CI: -3.93至0.92, p = 0.233），表明结果不确定，需要更多研究验证。
• •
  环境：CBT干预对社区居住的老年人有效（SMD = -0.91, 95% CI: -1.46至-0.35, p = 0.001），而在机构（如养老院）居住的老年人中未观察到显著效果。

敏感性分析与发表偏倚

敏感性分析表明，在排除任何单项研究后，总体效应估计保持相对稳定，表明结果具有一定稳健性。由于纳入研究数量较少，未进行正式的发表偏倚检验。

讨论

主要发现总结

本系统评价和Meta分析首次综合了8项RCTs涉及720名老年人的证据，以检验CBT改善孤独感的有效性。扩展了先前在成人中有限的证据，我们的研究结果表明，基于CBT的干预可能与老年人孤独感的减少相关，表明CBT干预可能为缓解老年人孤独感提供一种有前景的方法。

结果解释

CBT对孤独感的显著总体效应与其理论基础一致。CBT通过针对维持孤独感的适应不良社交认知（例如，对社交情境的负面解读、对拒绝的恐惧）和行为（例如，社交回避）来发挥作用。技术如认知重构帮助个体挑战消极的自我信念和对他人的期望，而行为激活和社交技能训练则鼓励参与愉快的活动和改善社交互动。

然而，观察到的显著异质性（I2 = 90.5%）表明，效应量在不同研究间存在很大差异，提醒我们需要谨慎解释汇总估计值。这种异质性可能源于干预特征（如时长、强度、具体组成部分）、参与者特征（如基线孤独感严重程度、共病情况）以及所用孤独感测量工具的差异。

亚组分析的含义

亚组分析提供了关于哪些干预特征可能优化效果的初步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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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较短干预时长（≤12周）的更大效果可能与更好的依从性、更集中的技能训练或防止注意力减退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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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体干预形式的优势可能源于团体环境提供的同伴支持、归属感、社会化机会以及观察学习，这些本身就能对抗孤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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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线干预的潜在价值虽需谨慎解读，但提示了其可及性、便利性和可扩展性的优势，尤其在行动不便或农村地区的老年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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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社区老年人有效而对机构老年人无效的差异可能反映了不同人群的需求和背景差异。机构老年人可能面临更严重的身体认知限制、更固定的日程安排或不同的社交动态，可能需要更强化的、量身定制的或结合其他方法的干预。

证据质量与局限性

使用GRADE方法评估，本Meta分析的证据质量被评为低，主要由于纳入研究的偏倚风险和不精确性（宽置信区间）。本综述的局限性包括纳入研究数量有限、研究间存在异质性、某些亚组内研究数量少（特别是在线干预）以及潜在的发表偏倚。

结论与未来方向

本系统评价和Meta分析表明，CBT与老年人孤独感的改善相关。然而，鉴于研究间存在的显著异质性，这些汇总结果应被视为探索性的而非结论性的。亚组分析结果提示，干预形式、干预时长、实施方式和环境可能影响结局。

未来的研究应侧重于进行方法学更严谨、样本量更大的随机对照试验，以提供更可靠的证据。研究应详细描述干预方案，探索对不同老年亚群（如不同文化背景、共病状况）的效果，调查长期效果，并检查潜在的作用机制（如认知变化、行为激活的中介作用）。此外，需要进一步研究如何为机构居住的老年人有效调整和实施CBT干预。最终，将有效的CBT干预措施整合到社区老年护理服务和心理健康支持中，可能有助于应对全球老龄化人口中日益增长的孤独感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