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策中介在农业综合企业供应链可持续性政策多重性中的导航作用：基于倡导联盟框架的棕榈油案例研究

本研究针对企业及其供应链伙伴在应对日益增多的可持续性政策时所面临的挑战，特别是政策张力问题。研究人员以棕榈油行业为案例，运用倡导联盟框架（ACF），探讨了政策经纪人（如RSPO）和倡导者（如NGOs）如何通过标准制定、认证体系、调解、宣传活动、合法性构建和协作等六种影响机制，帮助企业应对由政策多重性引发的排斥性动态和框架/叙事斗争。研究揭示了中介角色在协调跨国供应链政策子系统中的关键作用，为企业在复杂监管环境中制定治理和适应策略提供了重要指导，对政策制定者设计更具包容性和协调性的治理模式具有启示意义。

　　

想象一下，一家跨国食品公司的采购经理，每天需要面对来自欧盟、美国、以及各种非政府组织制定的数十种不同的可持续棕榈油采购标准。这些政策目标相似，但具体要求却可能相互重叠甚至冲突，让企业无所适从，也让供应链上的小农户因无法满足复杂认证要求而被边缘化。这就是当今全球农业综合企业供应链面临的现实困境——可持续性政策的“多重性”及其引发的“政策张力”。

在此背景下，南澳大利亚大学的Sajad Fayezi和Maryam Zomorrodi在《Food Physics》上发表了一项深入研究，探讨了政策中介角色——包括力求中立的“政策经纪人”和积极推动特定议程的“政策倡导者”——如何影响企业及其供应链伙伴应对这些张力。研究以极具争议的棕榈油供应链为实证背景，揭示了政策多重性不仅是行政负担，更是深刻的社会政治角力场。

为了回答“可持续性政策经纪人和倡导者如何影响企业及其供应链伙伴应对可持续性政策张力？”这一核心问题，研究人员采用了定性研究设计。他们深入棕榈油供应链的多个环节，包括政府机构、非政府组织（NGO）、加工商、贸易商和消费品制造商，进行了49次半结构化访谈，并辅以实地观察和丰富的二手数据。数据分析遵循Gioia等人的方法论，通过开放编码、轴向编码，最终提炼出聚合维度，构建起一个扎根于实践的理论模型。

可持续性政策张力

研究发现，政策多重性主要引发了两大类张力。首先是排斥性动态，即某些政策或机制系统性地限制或边缘化特定生产者。例如，欧盟的《可再生能源指令》（RED II）和《欧盟零毁林产品法规》（EUDR）因其严格的认证要求，可能导致资源有限的小农户被排除在市场之外。这种张力被访谈者形象地称为“作物种族隔离”，反映了全球南北国家在可持续性标准制定权上的不对称。其次是框架与叙事斗争，即不同行动者通过选择性强调问题定义、因果解释和道德评价来争夺话语权。非政府组织通过诸如“肮脏棕榈油的故事”等情感丰富的宣传活动成功塑造了公众认知，而生产国政府则反击这些叙事是贸易保护主义的表现。这两种张力共同构成了企业必须应对的复杂社会政治风险环境。

可持续性政策经纪人

面对上述张力，像可持续棕榈油圆桌会议（RSPO）这样的政策经纪人发挥着关键的调解作用。其影响力主要通过三种机制实现：标准制定（例如RSPO的原则与准则，以及马来西亚可持续棕榈油认证MSPO），将宽泛的政策要求转化为可操作的具体规范；保证体系（如第三方审计和供应链监管模型），确保标准的可信执行，并通过补贴等方式降低小农的合规成本；以及调解，在环保组织、工会和企业等持有不同信念的联盟之间进行斡旋，促成妥协方案，例如快速处理土地权属问题以帮助生产者获得认证资格。

可持续性政策倡导者

与此同时，非政府组织等政策倡导者则通过不同的机制施加影响。宣传活动是他们的利器，通过具有冲击力的行动（如装扮成红毛猩猩抗议）制造声誉风险，迫使企业做出改变。合法性构建则通过发布采购商记分卡等方式，为符合标准的企业背书，塑造市场认可的“正当性”。此外，协作机制也至关重要，倡导者会与企业、政府共同设计标准（如参与MSPO劳工条款的修订），将他们的主张直接融入治理规则中。

经纪人与倡导者的影响机制

研究表明，经纪人和倡导者的影响机制在应对不同政策张力时各有侧重。经纪人的标准、保证体系和调解机制在缓解由排斥性动态和框架/叙事斗争引发的张力方面均显示出中到高度的有效性，它们帮助企业进行技术性、程序性和制度性的适应。而倡导者则更擅长通过 campaigning、合法性构建和协作来应对框架/叙事斗争，驱动企业在规范、声誉和合作层面进行适应。这两种角色及其机制并非相互排斥，而是共同构成了一个支持供应链在复杂政策环境中学习和适应的生态系统。

研究结论与意义

这项研究的重要贡献在于它将倡导联盟框架（ACF）的应用扩展到了跨国供应链这一非传统的政策子系统，揭示了供应链本身就是一个各种信念联盟角逐的场域。研究识别出的六种影响机制，为理解政策中介如何具体运作提供了清晰的路线图。实践上，它为企业管理者指明，应对政策多重性不能仅停留在技术合规层面，而应主动与政策经纪人和倡导者互动，利用其提供的“审议能力”来化解冲突、提升合法性。对于政策制定者而言，研究强调了“共同监管”模式的重要性，即国家监管与多利益相关方倡议应协同工作，并需特别关注政策实施过程中的公平性问题，避免对发展中国家生产者造成不公。最终，这项研究提醒我们，可持续性转型不仅是技术或环境挑战，更是一场深刻的政治过程，需要各方通过持续的谈判、协作和适应来共同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