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环境监测十年回顾：从全球矩阵1.0到4.0看体育活动机会的提供与影响因素

《Journal of Exercise Science & Fitness》：One decade of school environment monitoring and its influence on providing adequate opportunities for engaging in physical activity from the Active Healthy Kids Global Alliance Global Matrices 1.0 to 4.0

本研究针对全球儿童青少年身体活动（PA）水平普遍不足的公共卫生问题，系统分析了Active Healthy Kids Global Alliance (AHKGA) 发起的四轮全球矩阵（Global Matrices 1.0-4.0）报告中“学校环境”指标的十年变化趋势。研究人员评估了>68个国家/地区的学校体育（PE）政策、设施及教学专业化等基准数据，发现学校指标评分存在显著差异（A至F），且与国家收入不平等指数（GINI）显著负相关（τ = -0.274至-0.572, p <0.001至0.030），而与GDP/GNI无关。结果表明，收入更平等的国家倾向于获得更高的学校指标评分，强调了经济平等对学校PA支持环境的重要性。

　　

在全球范围内，儿童和青少年的身体活动不足已然成为一个紧迫的公共卫生挑战。世界卫生组织（WHO）等机构不断强调充足身体活动（Physical Activity, PA）对于预防非传染性疾病、促进心理健康和改善睡眠的益处。然而，令人担忧的是，一项涵盖23个国家近40万参与者的综合回顾研究发现，仅有约7%的儿童能够完全遵守24小时运动行为全球指南。面对这一严峻现实，寻找有效且可及的干预场所至关重要。学校，作为儿童度过大部分清醒时间的核心环境，被广泛认为是促进身体活动的战略要地。它不仅能够接触到来自不同社会经济背景的广大儿童群体，通常还具备立法支持、规定的体育教育（Physical Education, PE）课时、基础设施以及合格的专业人员，这使其成为持续监测和推动儿童PA的理想枢纽。

在此背景下，Active Healthy Kids Global Alliance (AHKGA) 这一非营利组织登上了舞台。其旗舰项目“全球矩阵”（Global Matrix, GM）倡议自2014年启动，旨在通过一套标准化的评估体系，定期为参与国家和地区的儿童身体活动状况“打分”。该评估涵盖多个核心指标，其中“学校环境”指标因其关键影响力而备受关注。尽管早期的研究（如Coppinger等人2020年的工作）曾探讨过学校环境对儿童PA的影响，但分析仅限于单一版次的GM数据且聚焦于欧洲区域。迄今为止，尚缺乏对全球范围内学校指标基准使用情况的全面审视，也未能识别出哪些基准可能未被充分利用。因此，一项跨越十年、系统分析从GM 1.0到GM 4.0学校指标演变的研究显得尤为必要。

为了填补这一研究空白，由Vedrana Sember和Shawnda A. Morrison等人领导的研究团队在《Journal of Exercise Science》上发表了一项重要研究，对过去十年间全球矩阵中的学校环境指标进行了深入剖析。这项研究旨在达成几个关键目标：首先，呈现学校指标在全球范围内的长期趋势；其次，详细梳理各国评估该指标时所依据的理由和基准；第三，探究不同GM版本间基准评分模式是否存在系统性变化；最后，为未来GM版本的学校基准评估提出改进建议。

为了达成这些目标，研究人员系统地收集和整理了来自至少68个参与过至少一轮GM评估的国家/地区的数据。数据来源主要包括两类：各国同行评审的学术出版物，以及AHKGA官方网站上公开的档案数据。研究团队分两个阶段（2023年7月和2024年10月）由两名研究人员独立提取数据，并经由资深作者进行验证，确保数据的准确性。提取的信息涵盖了每个国家在每一轮GM中的学校指标等级、所使用的数据来源、以及该国PE系统的相关备注等。此外，研究者还从世界银行等公开平台收集了与各报告卡发布年份相对应的社会经济指标数据，包括国内生产总值（GDP）、国民总收入（GNI）以及衡量收入分配不平等程度的基尼系数（GINI）。

在数据分析方面，研究者将字母等级（如A, B, C等）转换为区间数据以便于统计分析。对于用于支撑学校指标评级的各项基准（例如，“大多数学校（≥80%）提供规定课时的PE”、“大多数学校由PE专业教师授课”、“学校拥有支持PA的设施和设备”等），研究人员根据其被引用的方式和证据支持力度进行了分类编码。他们不仅统计了每个基准被提及的总频率，还区分了那些提供了具体统计数据作为支撑的“证据性引用”。为了探究社会经济因素与学校指标评分之间的关系，研究团队采用了双变量相关性分析。考虑到样本量相对较小以及等级数据的特性，他们选择了Kendall's tau相关系数进行计算，并报告了偏差校正与加速（Bias Corrected and Accelerated, BCa）自举法得出的95%置信区间，显著性水平设定为p < 0.05。

通过对长达十年的数据进行梳理，研究揭示了全球学校环境指标发展的动态图景。分析涵盖了四轮GM中总共167个学校指标评分，涉及68个国家。其中，159个评分被尝试赋予等级，143个成功获得了从A到F的字母等级，另有16个因数据不足而被标记为“不完整”（INC），总体评级率达到90%。

学校指标长期趋势

研究发现，学校指标的评分在不同国家以及同一国家的不同时期表现出显著的流动性，有些国家在连续两轮评估之间，其等级变化幅度甚至超过了3个等级位次。例如，哥伦比亚的学校指标从2014年GM 1.0的F级提升至2016年GM 2.0的D级。相比之下，莫桑比克则出现了下滑，从C级降至D级。在GM 3.0中，芬兰、葡萄牙、斯洛文尼亚（均为A级）和丹麦（A-级）报告了最高的学校指标等级。到了最新的GM 4.0，参与评估的57个国家中，匈牙利、葡萄牙、斯洛文尼亚和越南获得了A级，其中匈牙利更是获得了最高等级A+。然而，也有一些国家出现了明显的等级下降，例如澳大利亚从B+降至C+。值得注意的是，在COVID-19疫情爆发前后，仅有少数国家（如加拿大、中国、斯洛文尼亚、泰国）能够对学校指标进行评级，这突显了疫情对数据收集和监测工作的冲击。此外，一些国家在首次参与GM评估时，由于数据不足或收集时间有限，无法对学校指标进行评级（标记为INC），例如印度、委内瑞拉连续两次报告INC，苏格兰甚至连续三次报告INC，均归因于缺乏可用的学校数据源。

学校指标基准分析

研究人员对支撑学校指标评级的六大基准进行了深入分析。结果显示，基准3（即“大多数学校（≥80%）提供规定课时的PE”）是所有GM版本中使用最频繁的评估标准，其次是基准6（“学校拥有支持PA的设施和设备”）和基准2（“PE由专业教师授课”）。这一模式在GM 1.0到GM 4.0中保持一致。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基准5（“家长报告其子女在校除PE外还有PA机会的百分比”）几乎在所有GM版本中都极少被使用，反映出各国普遍缺乏来自家长视角的相关数据。

双变量相关性

社会经济指标与学校指标评分的相关性分析得出了富有启发性的结果。研究发现，国家的GDP或GNI（以美元计）与学校指标等级仅在GM 4.0中显示出显著的负相关关系（例如，GDP: τ = -0.342, p=0.007）。然而，进一步的数据检查表明，这种关系可能受到美国和中国等异常值的影响。当排除这些异常值后，GDP/GNI与学校指标等级之间的相关性不再显著。相比之下，衡量收入分配平等程度的基尼系数（GINI）与学校指标等级呈现出更稳定且显著的相关性。在所有四轮GM评估中，都观察到了显著的负相关关系（GM 1.0: τ = -0.572, p=0.017；GM 2.0: τ = -0.444, p=0.003；GM 3.0: τ = -0.544, p<0.001；GM 4.0: τ = -0.274, p=0.030）。这意味着，收入分配更平等的国家，其学校环境指标倾向于获得更高的评分。

讨论与结论

这项研究成功地回应了其预设的研究目标。它清晰地展示了学校指标在全球范围内的十年动态变化，揭示了其评分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受到国内政策、数据完善度等多种因素的影响。研究详细记录了各国在评估学校指标时所依赖的基准，并明确指出基准5（家长报告）的使用率极低，建议在未来的GM版本中考虑将其移除或调整至其他更相关的指标类别（如“家庭与同伴”指标）。最重要的是，研究发现学校指标的评分与一个国家的总体财富（GDP/GNI）没有直接必然的联系，但却与财富在该国内部的分配平等程度（GINI系数）显著相关。这表明，一个社会内部的经济平等状况可能对学校系统支持和促进身体活动的能力产生深远影响。

对于那些持续获得高分的国家（如斯洛文尼亚、葡萄牙、匈牙利、芬兰等），其共同特征包括：法定的、充足的PE课时；由拥有学士或硕士学位的专业PE教师授课；完善的学校体育设施和设备；对学生体能（Physical Fitness）进行系统性监测；采用形成性和总结性评估相结合的方式；以及推广跨课程的身体活动学习等。这些最佳实践为其他国家改善学校体育环境提供了宝贵的参考。

当然，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例如，GM的参与国历史上更多偏向高收入国家，这可能对总体结果的估算产生一定影响。此外，学校指标评级的改变有时可能仅仅是由于发现了新的数据源，而非学校政策和实践发生了真实改善，这提示未来需要更一致和全面的监测体系。

综上所述，这项发表在《Journal of Exercise Science》上的研究通过对AHKGA全球矩阵十年数据的深度挖掘，清晰地揭示了全球学校在促进儿童身体活动方面的现状、挑战与机遇。其核心发现是，学校作为促进儿童PA的关键环境，其有效性不仅取决于投入的资源，更与社会经济结构的平等性密切相关。该研究不仅为各国评估和改善自身的学校体育环境提供了基准参考，也为全球性的儿童健康促进政策，特别是在资源分配和社会公平层面，提供了重要的实证依据和决策参考。未来，鼓励更多中低收入国家参与GM项目，并持续优化评估基准，将有助于更全面、公正地描绘全球儿童身体活动促进的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