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对英国肥胖防控政策的认知与反应：一项揭示潜在伤害的质性研究

本研究针对英国公共健康肥胖政策(Multiple Traffic Light labels, MTL; 菜单热量标注)及国家儿童测量计划(NCMP)对9-13岁儿童的潜在影响开展质性研究。通过16场焦点小组讨论(n=80)，研究发现儿童普遍认为这些政策缺乏正面效果，反而可能引发焦虑、羞耻感等负面情绪。研究强调需制定更有效政策保护儿童免受食品营销和社交媒体风险，为平衡肥胖防控与心理健康提供了重要证据。

　　

在英国，超过三分之一的10-11岁儿童和近三分之二的成年人存在超重或肥胖问题。政府为应对这一公共卫生挑战，实施了一系列政策，包括2013年推荐的自愿性包装正面多色交通灯标签(Multiple Traffic Light labels, MTL)、2022年强制要求大型餐饮场所在菜单上标注热量信息，以及2006年设立的国家儿童测量计划(National Child Measurement Programme, NCMP)，旨在监测4-5岁和10-11岁儿童的体重状况。然而，这些政策在推行过程中，其有效性、公平性以及潜在的意外伤害，特别是对儿童心理健康的影响，引发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健康专业人士和公众担忧，这些以热量和体重为中心的政策可能会增加儿童的体重担忧，甚至可能导致病理性饮食限制。晚童期和青春期早期是身体意象发展的敏感时期，个体可能更容易受到食物和体重信息的影响。但遗憾的是，在政策讨论中，儿童和青少年的声音很少被听到，政策及监测如何影响他们也缺乏深入理解。

在此背景下，伦敦大学学院行为科学与健康系的Rana E. Conway、Tiffany Denning、Ivonne PM. Derks、Francesca Solmi、Dasha Nicholls、Andrew Steptoe和Clare H. Llewellyn的研究团队开展了这项质性研究，旨在探索英格兰儿童对MTL、菜单热量标注和NCMP的看法，并将其置于他们整体的食品环境背景下进行分析。该研究发表于《Public Health》期刊。

为开展此项研究，研究人员主要采用了几个关键技术方法：研究设计为质性研究，通过在英格兰东南部的小学和中学招募9-13岁（5-8年级）的儿童参与者，进行了16场焦点小组讨论（每组5人，共80名儿童）。研究人员使用半结构化访谈指南，围绕MTL、菜单热量标注和NCMP以及更广泛的食品环境进行讨论。对访谈录音进行转录后，采用框架分析法（Framework Analysis）进行数据分析，这是一种适用于政策研究的比较性主题分析方法，通过创建分析框架并应用于解释不同年级组内和跨年级组的模式以及主题内的现象。

研究结果

1. 多色交通灯标签 (M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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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红色和绿色有意义：儿童回忆见过MTL但很少使用。他们大多将红色与“坏”、绿色与“好”简单关联，但难以解读其他信息或描述如何实际应用MTL。他们对显示混合颜色的MTL感到困惑，例如有儿童误认为含糖量高（54克/100克）的糖果比干果和坚果更健康，因为其标签上“绿色更多”。儿童也困惑于缺乏颜色编码的MTL标签。许多儿童认为MTL故意不标颜色是为了隐藏产品的不健康程度。与MTL相比，儿童认为营养素评分(Nutri-Score)标签更易理解，因其对食物健康性进行排名且更简单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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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不是为我们设计的：参与者普遍认为MTL不适用于儿童，可能对成人（如糖尿病患者或“节食者”）更有用。少数年长女孩描述使用MTL或包装背面的热量信息作为健康程度的代表。大多数参与者在选择食物时优先考虑口味、熟悉度和视觉吸引力，而非健康性。许多儿童使用“诱惑”和“抗拒”等词汇，有些描述了在“试图表现好”或需要健康食物来“弥补”吃了巧克力时做出不同选择。年龄较小的儿童在看到产品时表现出明显的兴奋。中学生描述了在食物选择上有更多自主权。一些女孩试探性地提出MTL可能会增加内疚感或导致人们避免某些产品，这可能与热量监测有关。大多数儿童预测他们会像忽略MTL一样忽略Nutri-Score标签。一些年长女孩认为简化标签（如Nutri-Score）可能减少对做出健康食物选择的焦虑。

2. 菜单上的热量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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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量可能意味着健康：当年幼儿童看到熟悉的快餐连锁店菜单时表现出明显兴奋，各年龄段儿童都讨论了他们通常点的餐。年长学生更快注意到菜单上的热量信息，并回忆在快餐店见过热量标注。大多数认为“热量可能意味着健康”，注重健康的人会选择热量较低的项目。他们倾向于将热量与体重增加/减少和食物限制联系起来，尽管有时会将热量与公斤、糖或脂肪含量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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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选择我喜欢的：大多数学生表示“我只选择我喜欢的”，认为热量信息与他们无关。在讨论菜单时，他们被其描述为引人注目和有吸引力的特征所吸引，包括菜单项旁边的金色字体“受欢迎”、食物图片以及“不可抗拒的牛肉饼”等描述。价格信息对许多人来说也很突出。两名女孩讨论了在某汉堡餐厅无限续杯的乐趣，同时模糊地回忆起热量或糖分信息。虽然大多数参与者认为热量信息仅对成人有用，但一些年长儿童，特别是女孩和参与体育运动的儿童，报告偶尔使用热量信息来选择“均衡”或“健康”的餐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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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可能让人们感觉不好：当被问及显示菜单热量的可能影响时，儿童认为“它可能让人们感觉不好”。年幼儿童普遍提出负面影响，例如销售额下降，但有些人谈论与高热量摄入相关的潜在直接后果或危险。一些学生担心热量信息可能导致对无法选择想要的食物的失望，或对暴饮暴食和体重的内疚、沮丧或焦虑。一些人提出了与补偿行为相关的想法，包括锻炼、跳过甜点，一名女孩说热量信息让她对食物失去兴趣。

3. 国家儿童测量计划 (NC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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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大多数人不记得它：小学儿童尚未完成6年级的测量，中学生中普遍感觉“我们大多数人不记得它”，有些人在同伴提示下描述了模糊的记忆。大多数儿童不确定他们和/或他们的父母是否在测量前收到过信息。一些儿童描述在私密房间内测量，其他人在小组内，还有一些人在有其他儿童在场的学校大厅里。他们不记得当天被告知体重，但有些人记得身高测量结果被立即给出和比较。大多数儿童说“结果”通过邮寄或电子邮件发送给父母，而一名男孩描述这些结果直接以折叠纸片的形式交给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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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别人发现我的体重怎么办：虽然这个过程对大多数儿童来说并不重要，但存在轻微的担忧，“如果别人发现你的体重怎么办”。少数学生说他们和其他人感到紧张和不愿意参与，但受到老师的压力。大多数担忧与体重被泄露有关，一名学生描述在学校大厅里焦虑地排队，认为测量过程会公开进行。人们认为如果测量结果被分享，可能会对自尊和心理健康产生负面影响或导致欺凌。一些人认为告知儿童超重可能会引起不安、引发饮食失调或家庭中的紧张对话。参与者希望向学生更详细地描述这个过程，包括目的、程序以及测量结果将如何沟通。

4. 更广泛的食品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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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ikTok展示了变得完美的方法：儿童从多种渠道接触关于饮食和体型的信息。他们描述了理想化的社交媒体内容以及“TikTok展示了变得完美的方法”的观念。大多数人使用YouTube、TikTok、Snapchat、Instagram和Facebook，只有少数年幼儿童提到父母限制。儿童常观看名人或网红推广理想体型标准的帖子，包括青少年美容视频和推广限制性饮食习惯（如禁食和只吃沙拉）的内容。年长儿童描述了关于过度运动、更极端饮食限制和减肥辅助品（如茶和软糖）的内容，有时附有即时购买链接。参与者感到需要符合所见的不切实际的体型标准的压力，尽管认识到内容是经过筛选或操纵的。他们认为这会引发负面情绪，包括低自尊、对未能达到类似结果的失望，以及可能的饮食失调。对因体重和外表遭受网络欺凌的恐惧普遍存在，许多人提到社交媒体上的身体羞辱评论。一些年幼儿童谈论健康比外表更重要，但他们觉得所观看的内容可能会“欺骗他们的大脑”使其相信或渴望某些东西。相比之下，年长参与者有时似乎为社交媒体辩护，认为它可以鼓励更健康的饮食行为、减肥或身体积极性。年幼儿童也观看人们大量进食（mukbang）或自主感官经络反应（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 ASMR）进食视频，这会引发渴望和食物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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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餐广告随时弹出：儿童描述到处看到食品广告，说“快餐广告随时弹出”。他们经常在电视和网上弹出广告中看到披萨、汉堡和炸鸡快餐品牌的广告。市中心学校的儿童也描述了广告牌和公交车站的广告。两个食品配送服务的广告与快餐品牌一样引人注目，参与者非常熟悉有名人参与的特定配送服务广告。尽管认识到受人尊敬的名人、网红和足球运动员是受雇推广品牌（包括食品配送服务和饮料品牌），儿童仍然觉得这些内容有吸引力，并立即回忆并想要和请求特定食物。他们生动地描述了视觉上吸引人的广告，例如巧克力倾倒，并重复营销口号或唱快餐品牌和食品配送服务的广告歌。他们还描述了“优惠”、“套餐”和促销竞赛如何促使食物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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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妈反对糖：一些儿童讨论了父母或老师的观点，例如“我妈妈反对糖”。年幼参与者报告父母决定或强烈影响他们吃什么，有些人使用的语言可能反映了父母或老师的观点，例如糖会导致孩子“兴奋得上蹿下跳”。

数据模式

在MTL和菜单热量标注主题内开发了平行的子主题，因为儿童不认为这些标签实用或个人相关，两个子主题相互强化——例如，儿童不考虑使用任一标签系统，因此没有尝试理解它们。跨主题比较数据表明，儿童意识到环境的不同要素，包括标签和NCMP，可能影响他们的情绪反应和身体意象。总体而言，接触热量和体重关注的信息被讨论为具有负面影响，菜单热量标注、NCMP和更广泛环境主题都包含一个与负面影响相关的子主题。

在两个政策标签主题和更广泛环境中，儿童对营销的脆弱性显而易见。跨两个政策标签主题，儿童描述有吸引力的包装和图像对他们食物选择的影响远大于MTL或热量标注。此外，与营销和更广泛食品环境相关的回应通常比政策问题的回应更长、更具描述性，反映了更高的参与度。

讨论与结论

这项探索儿童对选定肥胖政策和监测举措看法的质性研究发现，他们认为MTL、菜单热量标注和NCMP没有明显益处，反而强调了每项政策潜在的负面影响。此外，儿童描述了在持续暴露于既促进过度消费又推广“瘦理想”的营销和社交媒体内容中 navigating 所面临的挑战。

儿童很少（如果有的话）在选择食物时使用MTL或菜单热量标注。他们对MTL的理解是二元的；他们通过“好/坏”的视角看待它们，难以进行更细致的解读。与MTL相比，儿童认为Nutri-Score标签更容易理解，并且可能不太容易引发对计算热量的焦虑。MTL和菜单热量标注通过影响父母为子女做出的选择可能产生隐蔽的积极影响。然而，研究一致表明营养标签对选择的影响有限，因为即使被理解，营销、品牌和价格也更突出。这对儿童来说似乎尤其如此；即使在焦点小组环境中，参与者的注意力也被诱人的图像、品牌和熟悉的菜单项所吸引——这些特征促进了快速决策。在一些中学焦点小组中，有一种感觉是关心健康或体重不“酷”，反映了食物作为发展自主性表达的作用。儿童很少注意到或使用菜单热量标注的发现与一项对3000多名英国顾客进行的政策后实施研究一致，该研究发现只有30%的人注意到热量标注，更少（22%）使用此信息。在讨论菜单热量时，发展了两个矛盾的主题；儿童将热量与健康联系起来，并认为标注可能有帮助，同时也提出它们可能引发负面情绪。在选择描述中使用“诱惑”和“内疚”等情感术语，反映了食物的道德化。一些儿童表达了关于 disordered eating 行为和内疚感的令人担忧的想法，支持了健康专业人士和饮食失调支持团体提出的担忧/反对意见。

大多数儿童不太关注NCMP，这可能表明影响很小。少数人经历了压力，这可以通过更清晰的事先沟通来避免。体重被认为是私密、敏感的，并且是潜在的欺凌诱因，这与之前咨询过的11名儿童关于NCMP的观点一致。儿童对NCMP可能引发影响幸福感的感受和体重对话的担忧与父母相似。

这项研究并非明确旨在评估社交媒体控制或限制儿童接触不健康食品营销的政策。然而，当被问及他们的食品环境时，儿童描述了无数的线索，这些线索对饮食行为和认知的影响似乎远比所呈现的政策更大。与美国的同龄人一样，儿童认识到广告和数字内容是经过策划的，表明了解广告意图不足以降低对不健康食品营销的接受度。虽然父母和老师试图对抗食品营销的影响，但 odds are stacked against them——儿童每天大约接触不健康食品营销32次，更高的接触量与消费增加相关。儿童认识到营销有时会立即影响他们对产品的渴望，但实验表明营销以更微妙的方式促进行为。计划于2026年1月实施的立法旨在减少儿童接触不健康食品营销。然而，品牌广告和配送服务（儿童显然觉得有吸引力）目前不在范围内。

参与者像英国各地的儿童一样经常使用社交媒体平台，尽管有年龄限制。观看mukbang增加了一些儿童对食物的渴望，不仅仅是所展示的食物，就像食品广告似乎所做的那样。在mukbang发源地韩国，超过5万名青少年mukbang观众中有16%报告观看促使他们吃得更多。儿童描述社交媒体推广“瘦理想”，增加体重不满并促进不健康的饮食行为。女孩和年长学生对自我改善类内容以及热量标注表现出更大兴趣，这与儿童减肥尝试的趋势一致。

跨主题数据的整合分析突显了儿童与饮食失调相关风险的脆弱性，这可能与关注热量和体重的政策和公共卫生信息有关，但更明显地是由食品营销和社交媒体驱动的。所有四个主题中一个统一的概念是，对食物和体重进行道德化或量化可能对儿童造成情绪困扰。这体现在MTL主题中，使用了“好/坏”的视角；在菜单热量标注主题中，当儿童描述内疚和失望时；以及在NCMP和更广泛环境主题中，超重被描述为嘲笑的来源。食物选择被认为的道德性质在儿童的语言中得到证明，例如描述“知道他们应该”选择特定零食，选择低热量菜单项会让人自我感觉“良好”，而高热量选择则与“内疚”相关。食物选择、道德和美德之间的关联先前在饮食失调个体中有过描述，但最近的研究表明热量信息在健康成人对照组中也触发了道德属性，低热量食物与纯洁相关。广泛持有的希望体重保密的愿望似乎也源于体重成为判断或羞耻的基础，这种看法被拥有“完美”身体和生活的名人形象所强化。

解决儿童食品环境提出了巨大的政策挑战，但人们越来越认识到，依赖个人能动性的政策在影响效果和公平性上不如那些解决健康和行为的更广泛结构性决定因素的政策，包括食品环境。世界卫生组织认识到食品营销对儿童权利产生负面影响，包括健康权和免受剥削的权利。这些结果突显了政策格局中的一个空白：保护儿童免受社交媒体风险的有效政策，无论是在肥胖还是饮食失调方面。与道德相关的概念也需要进一步探索，包括食品标签如何影响儿童对食物“好”或“坏”的看法，以及常见营销语言（如“不可抗拒”和“无罪恶感”）对塑造这些观点的影响。

总之，对于儿童而言，MTL、菜单热量标注和NCMP没有明显的益处，但存在一些潜在的危害。更引人注目的是，结果强调需要制定有效的政策，保护儿童免受食品营销和社交媒体暴露的影响，这可能会增加肥胖和饮食失调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