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比亚性暴力干预实践对全球健康去殖民化路线图的挑战与启示

《BMC Health Services Research》：“I think it is quite naive to think everybody’s goal is that”: how Zambian sexual violence stakeholder perspectives complicate global health roadmaps to ‘decolonization’

本研究针对全球健康领域去殖民化路线图与在地实践脱节的问题，通过访谈赞比亚性暴力干预利益相关方，揭示了政策预期与实施现实间的显著差距。研究发现殖民遗留的结构性障碍、资源分配不均及认知不平等严重制约了去殖民化实践，强调必须重新校准权力动态和利润驱动机制才能实现真正转型，为重塑全球健康干预范式提供了关键实证依据。

　　

在全球健康与发展领域高歌猛进地去殖民化浪潮中，一份份精心绘制的"路线图"似乎预示着变革的到来。然而当这些宏大的理论框架遭遇赞比亚性暴力干预的现实土壤时，却呈现出令人深思的落差。Nancy Nyutsem Breton等研究者通过深入剖析赞比亚性暴力干预体系，向我们揭示了一个关键矛盾：在根深蒂固的殖民性结构障碍面前，那些理想化的去殖民化方案是否真的具备可操作性？

研究团队将目光投向赞比亚这个具有典型意义的案例国家。这里既有高达47%的女性报告在过去一年遭受亲密伴侣暴力触目惊心的数据，也有2011年《反性别暴力法案》等颇具前瞻性的政策框架。但通过对19位捐助机构、实施机构和基层组织的利益相关者进行深度访谈，研究者发现政策文本与现实实施之间存在巨大鸿沟。法律条款的相互矛盾、机构间的资源壁垒、以及将性暴力制度化的倾向，都在不断消解着政策变革的潜在能量。

更值得关注的是，研究发现殖民遗留以各种隐蔽方式持续作祟。当干预方案简单套用西方知识体系，当数据收集忽视当地文化语境，当边缘群体（如LGBTQ+人群）因"不符合基督教价值观"而被排除在服务体系之外，这些看似技术性的实施问题，实则反映了深层的认知不平等和权力不对等。一位基层工作者直言不讳地指出："当权者只在妇女节或选举时才关心性别暴力问题"，道出了政治作秀与真实变革之间的差距。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研究发现许多利益相关者甚至从未在实践层面讨论过去殖民化的可能性。一位捐助方代表坦承："我们根本不讨论这个话题"，而当地实施者则质疑将性暴力问题框定为"人权议题"是否真的适合赞比亚的文化语境。这些发现对全球健康领域敲响了警钟：如果去殖民化仅仅停留在学术讨论和机构宣言层面，而无法渗透到日常实践和资源分配中，那么所谓的路线图终将沦为又一场"纸上革命"。

该研究采用的关键技术方法包括：通过对赞比亚性暴力干预体系的案例研究设计，运用半结构化访谈指南对19位利益相关者进行深度访谈；采用批判性主题分析法，通过研究团队间的对话式协作编码，识别出制约去殖民化实践的核心主题；并利用可视化流程图呈现系统性障碍的多层级传导机制。

政策预期与现实实施的脱节

研究发现，尽管赞比亚《反性别暴力法案》等政策被视为系统性应对SGBV的重要成就，但实施过程中出现显著差距。法律条款的不协调、机构间资源分配不均（如卫生部有车辆而警察部门缺乏燃料）、以及有限的政治意愿，导致政策意图难以转化为具体行动。这些看似操作性的问题，实际上反映了殖民治理遗产中层级控制、碎片化问责等结构性障碍。

缺乏持续跟进与政治意愿的深层原因

机构自我保存和生存逻辑成为关键制约因素。受访者指出，支持交叉性SGBV努力可能使从业者失去工作，反映出变革努力如何被内部层级所限制。同时，性暴力的制度化本身成为障碍，系统本应解决暴力问题，却无意中再现了维持暴力的条件。这些制度失败不仅源于能力限制，更源于对控制、排斥和层级的根深蒂固逻辑的结构性抵抗。

去殖民化与地方现实的适配性张力

研究发现，去殖民化在实践层面甚至未被充分讨论，一位捐助方代表承认该话题完全未被提及。当法律框架继续限制社区参与，当边缘群体因霸权观念而被系统性忽视时，去殖民化方案与社区现实之间存在严重脱节。一些利益相关者质疑去殖民化框架的相关性，主张采用普世人权框架；其他人则对持续依赖殖民语言和系统表示担忧。这些张力凸显了核心困境：在工具和话语都与社区现实错位的环境中，真正的去殖民化实践如何可能形成？

研究结论强调，全球健康与发展行业对去殖民化修辞的拥抱往往掩盖了其有意义解决这些结构性障碍的失败。研究表明，通常被视为实施障碍的障碍实际上是非殖民化行动的核心障碍，这突出了不仅使干预措施与非殖民化目标保持一致，而且改变破坏这些目标的条件的重要性。真正的转型需要承认该行业的政治性质，清算其立场，并认真承诺重塑权力动态。

该研究的意义在于揭示了去殖民化路线图与现实实施条件之间的根本矛盾。它提醒我们，安全与自由才是社区真正的渴望，而要实现这一目标，需要超越政策修辞，进行实质性的变革，重新分配权力和资源，创造社区能够定义和领导建立无暴力和不平等世界的空间。只有通过解决这些系统性障碍，全球健康领域才能朝着真正的去殖民化未来迈出实质性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