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需求驱动的现实：瑞士全科医生对补充医学的看法与实践经验质性研究

《BMC Primary Care》：“It's a reality brought to us by the patients”: a qualitative study on general practitioners’ views on and experience with complementary medicine in Switzerland

为解决瑞士全科医生（GP）对补充医学（CM）的处方转诊习惯及临床实践需求不明确的问题，研究人员开展主题为"全科医生对补充医学看法与实践经验"的质性研究。通过14名GP的半结构化访谈，发现GP对CM持务实态度，其推荐行为受个人经验、科学证据和患者意愿共同影响。研究揭示了知识缺乏、保险覆盖不足和专业网络缺失三大障碍，提出通过培训课程和信息工具促进CM更好整合于医疗体系的重要意义。

　　

在当代医疗实践中，补充医学（Complementary Medicine，CM）正如一股暗流悄然改变着传统的医疗格局。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定义，CM是指"不属于该国自身传统或常规医学，且未完全融入主流医疗体系的广泛卫生实践"。近年来，西方国家的CM使用率持续攀升，大多数使用者选择将CM与常规医学结合使用，并呼吁将CM更好地整合进常规医疗体系。

瑞士作为CM整合的典范国家，其医疗体系为CM提供了独特的发展空间。在这个中欧国家，医生可以获得四种CM方法（顺势疗法、草药医学、针灸、人智医学）的研究生证书，自2017年起CM更是被纳入医学院必修课程。最新调查显示，29%的15岁以上瑞士居民在过去12个月内使用过CM，其中75%的CM使用者同期也咨询过全科医生。这种高度并用的现象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作为医疗体系"守门人"的全科医生，如何在这一变革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尽管此前研究显示63%-88%的全科医生会实践、推荐或处方CM，但关于他们的具体处方转诊习惯、实践中的需求与期望，我们仍知之甚少。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在CM与常规医学并用的背景下，全科医生如何平衡科学证据、个人经验与患者意愿？他们在推荐CM时面临哪些障碍？又需要怎样的支持？这些问题成为瑞士洛桑大学等研究机构开展此项质性研究的动因。

为深入探索全科医生对CM的看法与实践经验，研究团队采用描述性质性研究方法，在瑞士法语区的沃州、弗里堡州和纳沙泰尔州招募了14名全科医生。研究特别排除了持有CM研究生证书的医生（约占瑞士全科医生的8%），以避免其对CM可能存在的偏向性观点影响研究结果。数据收集通过半结构化访谈进行，访谈提纲基于研究目标和相关文献回顾设计，并经过预实验验证。访谈平均时长49分钟，录音资料逐字转录后，采用Braun描述的主题分析法进行编码分析，确保研究结果的可靠性与有效性。

感知中的补充医学

全科医生对CM的定义普遍存在模糊性，认为这一术语涵盖了从"近乎常规"到"近乎玄学"的广泛疗法。一些CM如整骨疗法、冥想或催眠已被部分医生视为"准常规"医疗手段，而草药医学中某些由基本医疗保险覆盖的治疗更是被直接归入常规医学范畴。这种分类的混乱反映了CM在医疗体系中的尴尬地位——既非完全陌生，又未完全接纳。

尽管存在认知模糊，大多数全科医生对CM整体持开放态度。这种开放性源于一个无法忽视的现实："这是患者带给我们的现实"。医生们观察到CM在患者中的广泛使用及其感知益处，认为CM为常规医学提供了有益补充，特别是在常规医学效果有限或患者偏好CM的情况下。然而，开放性背后是谨慎与怀疑的并存。医生们对缺乏科学证据或看似"玄奥"的疗法保持警惕，更对部分CM治疗师可能超越专业权限的行为表示担忧。

推荐CM的实践考量

全科医生推荐CM的实践存在显著个体差异，从偶尔讨论到常规推荐不同疗法不等。草药医学、整骨疗法和针灸是最常被推荐的CM类型，而推荐行为受到多重因素影响。

在适应证选择上，CM既被用于轻度疾患（如压力、焦虑、普通感冒）的一线治疗，也被视为慢性疼痛、功能性疾病等难治情况的"最后手段"。推荐CM的促进因素包括医生个人对疗效的信念、科学证据的支持以及对治疗师的信任。相反，知识缺乏、保险覆盖不足和专业网络缺失构成三大主要障碍。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经济因素在CM推荐中扮演重要角色，医生们会因患者经济状况而调整推荐策略。

诊室中的CM对话

在医患沟通中，CM话题多由患者主动提起，部分患者甚至因担心被评判而犹豫透露CM使用情况。面对患者的CM使用，全科医生普遍采取支持态度，核心原则是"只要不伤害患者"。医生们视自己为患者治疗选择的陪伴者而非控制者，重点在于确保患者安全，防止其陷入医疗风险。

一个值得关注的特殊情境是CM治疗师要求患者找全科医生开具实验室检查单的现象。医生们对此态度谨慎，既要维护医患关系，又需考虑医疗责任和费用控制。这种情境凸显了全科医生在整合医疗中的协调作用与责任边界。

面向未来的需求

面对CM整合的大趋势，全科医生普遍认为现有CM培训不足。他们期望通过研究生教育或继续教育获得CM概述性课程，特别是那些与全科医学实践高度相关的CM知识。此外，医生们呼吁建立集中化、易获取的CM信息工具，包含疗效证据、适应证和治疗师信息等内容。

研究团队采用主题分析法对访谈资料进行深入分析，遵循Braun描述的六阶段流程。研究者首先通过反复阅读转录稿熟悉数据，随后两位研究者独立对同一份转录稿进行编码，通过讨论建立初始编码本。剩余转录稿由第一作者根据编码本进行编码，并在分析过程中迭代更新编码本。整个分析过程通过定期团队讨论确保解读的准确性与一致性。

研究结论与启示

这项发表在《BMC Primary Care》的研究揭示了瑞士全科医生对CM的务实态度——一种基于科学证据、个人经验和患者意愿的平衡之道。全科医生在CM整合过程中既扮演着"守门人"的角色，确保患者安全；又充当"协调者"，帮助患者在常规与补充医学间找到平衡点。

研究的核心发现是，尽管全科医生对CM整体持开放态度，但其具体实践受到知识缺口、网络缺乏和保险覆盖等多重因素制约。这些障碍不仅影响医生推荐CM的意愿，也制约着CM在医疗体系中的整合程度。研究建议，未来CM整合策略应重点关注全科医生的教育培训和信息支持，通过系统性课程和实用工具提升医生应对CM问题的能力。

从更广阔的视角看，这项研究为医疗体系如何应对患者驱动的医疗变革提供了重要启示。当CM成为越来越多患者的选择时，医疗系统需要建立更加灵活、包容的整合机制。特别是对于那些已被广泛接受且证据基础不断增长的CM（如整骨疗法），政策制定者应当考虑将其纳入基本保险覆盖范围，促进医疗公平。

这项研究也存在一定局限性，如样本仅来自瑞士法语区，且可能吸引了对CM更感兴趣的医生参与。然而，其研究结果与德国等其他国家的类似研究高度一致，增强了结果的可靠性。未来研究可进一步探索不同医疗体系中全科医生对CM的态度差异，以及CM整合对患者结局的长期影响。

总之，这项研究为我们理解全科医生在CM整合中的角色提供了宝贵 insights。在患者需求日益多元化的今天，支持全科医生更好地应对CM挑战，不仅是促进整合医疗发展的关键，也是实现以患者为中心医疗愿景的重要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