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超越宁静——冥想和正念在临床实践中的不良影响

《Current Opinion in Psychology》：Beyond Serenity: Adverse Effects of Meditation and Mindfulness in Clinical Practice

这篇综述系统探讨了正念/冥想干预中常被忽视的不良反应(AEs)问题。文章指出25%-87%的练习者报告出现过不良反应，其中3%-37%出现功能损害，强调临床实践中需加强筛查、知情同意和持续监测，通过设定明确预期、提供心理教育支持等方式平衡干预措施的获益风险比(Risk-benefit ratio)。

　　

Abstract

尽管正念、正念基础课程(MBPs)和冥想的普及度日益增长，其潜在危害却长期被忽视。最新研究表明，25%-87%的冥想参与者报告出现过不良反应(AEs)，其中3%-37%经历功能损害（如无法工作）。目前尚不清楚这些不良反应在多大程度上反映短暂不适 versus 持久性伤害。常见不良反应包括焦虑、抑郁和创伤再体验。静修参与和既存心理健康问题可能增加不良反应风险，但因果关系仍不明确。综述强调临床实践中需进行彻底筛查、获取知情同意并实施持续监测。建议包括设定清晰预期、提供心理教育支持，以及在必要时适当调整干预方案。通过解决这些问题，临床医生能更好地平衡潜在获益与风险，确保在心理健康护理及其他领域更负责任地实施正念与冥想。

Meditation refers to a variety of techniques focused on shifting the mind-body-world relationship – typically focusing on cultivation of attention and awareness. Mindfulness represents an array of practices and processes related to capacities of attention, awareness, and discernment.

冥想指一系列旨在转变身心世界关系的技术——通常侧重于培养注意力和觉知。正念则代表与注意力、觉知和辨别力相关的一系列实践和过程。两者正越来越多地被纳入临床设置。心理治疗师常在治疗中加入冥想或正念元素、将其布置为家庭作业，和/或转介患者使用相关产品或服务。健康诊所和认证导师向健康、高危或困扰个体提供正念基础课程(MBPs)作为替代或补充治疗。越来越多医疗从业者推荐冥想或正念作为应对各种症状的自助策略。大量研究支持MBPs的有益效应，但该领域直到近期才在干预措施开发的首要考量中关注安全性和剂量问题。本文探讨在心理治疗中使用或作为心理治疗的正念与冥想相关的临床最佳实践问题。

循证实践(EBPs)整合最佳可用研究、临床专业知识及患者特征、文化和偏好背景，旨在推广安全、一致且成本效益高的心理疗法。第一代MBPs（正念减压疗法MBSR、正念认知疗法MBCT）被视为EBPs，因其使用既定课程并经历近百项随机对照试验(RCTs)，证实其在应对压力、焦虑、抑郁和慢性疼痛等方面的有效性和成本效益。但随着MBPs发展，回归安全性考量至关重要。

心理治疗研究早已认识到，任何足以诱发益处的干预措施同样可能引起不良反应或伤害。非期望效应包括治疗期间或之后出现的所有非预期效应，含与治疗无关及相关效应。与治疗相关的额外分类有两种：副作用由正确治疗引起，误治效应由不正确治疗引起。本文使用“不良反应(AE)”替代“副作用”，并强调对负面结果的认知或预期有限。不良反应造成的潜在伤害程度各异，伤害定义为导致身体、心理或社会有害影响的功能损害。在心理干预中，若治疗导致比无治疗更差的结果即构成伤害，可表现为目标问题恶化、整体状况衰退或新问题出现。

近期概念性文章概述MBPs与心理治疗、药物疗法或体育锻炼类似的风险：MBPs刻意处理困难想法、情绪和感觉，可能为达成长期获益而诱发短期不适。暂时性不适有时是治疗过程的预期部分（如特定恐惧症患者暴露于恐惧刺激）。类似地， across 冥想传统，暂时不适或挑战性体验常被视为精神成长过程的一部分。然而，实践、指导和研究者间对如何解读某些体验及其是进展标志还是病理征象缺乏共识。一项调查3周MBPs的经验取样研究中，87%参与者在冥想期间出现瞬时不良反应，最常见为焦虑情绪。但25%参与者在干预后日常生活中出现持续不良反应，该发现与练习期间不良反应无关。因此，短期不适虽是冥想练习常见部分，但练习后不良反应的持续程度尚不明确。

归因于冥想的挑战性体验范围广泛，含各种身体和心理体验，如疼痛、焦虑、抑郁、创伤再体验、解离、人格解体和精神病性症状。虽有证据表明许多人可能重新评估某些体验为有益或可管理，但其他个体经历明确有害结果（如需要住院）和/或未能重新评估不良反应。

Frequency, types and contributing factors of adverse effects

不良反应的确认率因定义、测量方式及受访对象而异。许多研究未监测不良反应，或仅报告严格定义的严重不良反应（如死亡或住院），导致随机对照试验中报告不足。一项荟萃分析估计，83项研究（n=6,464名冥想参与者）中冥想相关不良反应总患病率为8.3%，其中54项实验/临床研究（n=2,673）为3.7%，14项观察性研究（n=4,023）为33.2%。实验研究（尤其是RCTs）常依赖自发报告和/或仅报告严重不良反应，而观察性研究常明确询问潜在不良反应，差异可能源于调查方法不同。近期综述证实几乎所有被审查研究均报告参与者经历心理困扰，最常见为情绪困扰、幻觉和焦虑。新手和经验丰富冥想者均经历困扰，表明不良反应不限于有大量练习史者。将冥想或正念实践（MBPs之外）整合到个体心理治疗的相关不良反应研究稀缺或不存在。

虽然近期对MBPs参与者的不良反应研究表明低发生率，但此类研究反映报告极有限，可能代表安全性证据不足。大型数据集显示MBSR比等待列表组伤害率更低，但存在方法学担忧，且等待列表个体可能因反安慰剂效应等因素恶化。更严格调查中，83%样本报告非期望效应，58%认可不良反应，37%报告不良反应负面影响功能（如工作问题、人际问题、决策改变/中断），6-14%报告持久不良效应。另一MBCT研究发现约三分之二参与者报告不愉快体验，但多数认为可管理，仅3-7%报告伤害。因此，不良反应虽常见，相关伤害可能较少。

治疗环境外冥想者调查通常产生更高不良反应率。早期调查显示25.4%参与者有非期望效应（常见焦虑、人格解体和现实感丧失），多较轻微且更见于较长个体课程。另一调查中25.6%参与者遭遇特别不愉快冥想相关体验。大规模调查显示类似比例参与者（22%）报告不愉快体验，13%将其视为不良反应。另一调查中50%受访者报告至少一项临床相关不良反应，10.6%经历功能损害。代表性样本中不良反应常见，发生率从通用负面问题的31.4%到30项列表中负面评级异常体验的58.4%，再到10项短列表常见不良反应的78.3%。9.1%参与者报告功能损害。

总体而言，不同类型不良反应在冥想和正念实践研究中常见，常包括体验不愉快情绪、想法和感觉，如焦虑、困扰、解离或创伤再体验。因此，副作用似为常态而非例外，持久功能损害和/或伤害相对少见但非零。

已识别的不良反应预测因子见表1。最常识别的预测因子是冥想静修参与和心理健康症状。但横断面研究无法推断因果关系。静修特征（减少人际交往、长时间频繁冥想课程占满数日大部分时间、要求高的日程安排、睡眠减少、饮食变化、相对社会隔离）可能增加不愉快体验可能性，但参加静修者可能与未参加者有根本差异。一项经验取样研究发现，既存心理健康症状或认知情绪脆弱性均不能预测冥想期间或之后不良反应。研究还发现自报既存心理健康诊断者与不良反应后获诊断者的不良反应率无差异。案例研究综述中多数个体不良反应前无心理健康史。但个体寻求冥想的主要原因是为改善心理健康和幸福感——意味许多人开始时即处于高压力/困扰水平。无进一步心理健康问题与不良反应的前瞻性评估，因果关系不明。冥想静修与不良反应的关系也不一致，数项研究显示静修升高风险，其他则显示无关联。

表1. 先前识别的冥想相关不良反应预测因子

预测因子	支持文献
不良童年经历	Goldberg等2022
解构性冥想实践	Schlosser等2019
男性	Schlosser等2019
冥想经验	Goldberg等2022
精神疾病/心理健康症状	Goldberg等2022；Pauly等2022；Van Dam等2025
神经质	Pauly等2022
静修经验	Schlosser等2019；Pauly等2022；Van Dam等2022
重复性负性思维	Pauly等2022
精神病性特质	Van Dam等2025
异常信念特质	Van Dam等2025

研究识别出MBPs中可能导致不良反应的三类主要因素：课程因素（理论合理性、强度、心理教育支持）；参与者因素（精神病学和创伤史、当前症状严重度、个人特征）；教师/临床医生因素（能力、理解参与者问题、管理挑战能力）。建议这些因素相互作用，需考虑以制定适当筛查、课程调整和教师培训。图1总结本综述识别的冥想相关不良反应主要风险因素、常见类型和患病率。

图1. 冥想相关不良反应的风险因素、类型和患病率

注：AE=不良反应。瞬时不良反应估计值源于Aizik-Reebs等（2021）。一般不良反应估计值源于Britton等（2021）、Goldberg等（2021）和Van Dam等（2025）。瞬时与一般不良反应不一定相关。

Implementation in clinical practice

历史上，冥想是作为精神实践为健康个体超越日常体验而设计。传统实践背景与当代差异巨大，含强烈伦理承诺、拥有个人导师和/或实践团体、遵循一系列生活方式要求。因此，治疗背景内的冥想可能与精神背景内的冥现有实质差异。将为精神和/或存在目的设计的实践作为临床人群的心理健康干预实施，可能导致对异常体验的根本不同解读。大型调查研究中宗教冥想者报告不愉快体验可能性更低。并非暗示精神框架能解决冥想相关不良反应，但传统背景因素（如一对一指导、团体支持、对可能体验的预期/理解）可能减轻冥想相关不良反应的负面影响。

研究和实践中安全实施MBPs的推荐和工具箱日益可用，或有助支撑更广泛正念与冥想的安全实施。共同建议包括彻底参与者筛查、适当导师培训、清晰沟通预期、持续监测参与者反应。管理预期包括告知参与者MBPs的获益与困难，以及提供应对潜在困难的技能。应系统记录不良反应，建议为经历困难参与者建立支持系统。所有作者强调获取知情同意、提供持续心理教育支持、区分预期不适与潜在伤害、准备调整干预的重要性。

MBPs的早期禁忌症（如成瘾、自杀倾向、精神病、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严重抑郁、严重社交焦虑或近期危机）不应僵化看待，因适应MBPs在这些条件下已显示前景。例如，尽管关注冥想对精神病患者的潜在风险，MBPs在治疗精神分裂症患者阴性症状和减少焦虑方面显示中度获益。因此，临床医生应单独评估患者精神病学史、创伤、当前功能，与患者初级医疗提供者沟通，并在决定MBPs适宜性时考虑可用支持。

此外，临床医生应知晓不良反应，包括可能症状、所致困扰或功能损害程度及何时需干预。提供者需考虑异常冥想体验是否需额外支持及何种支持最合适，同时承认参与者决定如何支持患者的自主权和能动性。值得注意的是，布朗大学研究人员、实践者和临床医生创建了冥想安全工具箱，含MBP教师能力、知情同意、筛查、监测和管理相关文件。

The importance of informed consent

健康服务内提供正念和/或冥想受监管机构约束，但精神支持、自助、幸福服务和健康相邻产品监管要求或消费者保护有限。冥想应用非常流行，但其引发用户不良反应的潜力知之甚少。此外，MBPs之外谁有资格提供正念和/或冥想指导缺乏共识。因此，临床医生在转介患者至监管医疗环境外时，需确保患者参与循证产品或被彻底告知。

我们认为获取知情同意是有效实施上述其他建议的基础。提供者有道德义务告知参与者不良反应的存在和患病率及潜在获益。参与者需知悉疗效、潜在危害及实现改善所需最低剂量，以基于风险获益比和机会成本做出知情选择。一般冥想的最新估计表明，可能需每月18-41小时练习（每日35-80分钟）才能实现幸福感和心理健康的有意义改善。通常，冥想初体验者比有经验者获益速率更高，暗示早期可能需较少练习。大多数循证MBPs的时间承诺（课堂和家庭练习）相当于该最低剂量。但适应课程和应用基础实践通常推荐少得多练习，可能改变风险获益比和/或降低获益可能性。

循证MBPs通常含评估和定向过程，提供者探讨适宜性、概述将发生内容、讨论预期内容。此类对话不应限于MBPs，而应适用于更广泛冥想和正念，尤其当健康结果是焦点时。这在冥想静修背景下尤其相关，静修带来显著不良反应风险——可能因冥想练习频率和强度及与正常routine隔离，或在转介参与者至临床环境外冥想课程或静修时。不良反应机制需进一步研究，虽知之甚少，但导致冥想益处的相同机制可能导致潜在危害。

Conclusion

全球越来越多人为满足心理健康需求参与冥想实践。高达50-60%参与者因冥想经历不良反应，提供者需警告实践者潜在不良反应并主动监测。虽尚不清楚冥想相关不良反应在多大程度上代表短暂不适 versus 持久困扰或伤害，但必须使参与者能够就是否愿为潜在获益冒潜在危害风险做出知情选择。

Author Contributions:

Karin Matko: 概念化、初稿撰写、可视化

Nicholas Van Dam: 概念化、审稿编辑、可视化

AI Statement

论文准备期间，作者使用墨尔本大学内部平台Spark AI总结和重写部分手稿。使用此工具后，作者根据需要审查编辑内容，对发表文章内容全权负责。

Funding

本研究由Three Springs Foundation, Pty. Ltd.慈善捐赠建立的Contemplative Studies Centre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