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金作为毒性暴露：纽约布朗克斯区与曼哈顿区的公共卫生影响研究

《Public Health in Practice》：Rent As a Toxic Exposure: The Bronx and Manhattan

本研究针对纽约市日益加剧的住房危机，探讨了中位数租金对布朗克斯和曼哈顿两区公共卫生指标的影响。研究人员通过回归分析发现，租金上涨与出生率下降、肥胖率上升显著相关，并与低体重出生率、药物过量死亡及脑血管疾病死亡率等指标的阈值效应密切相关。该研究首次将租金类比于有毒化学物质暴露，揭示了其剂量-反应关系，为将租金纳入公共健康监管提供了科学依据，对制定住房政策具有重要启示意义。

　　

在全球许多大城市，尤其是纽约市，日益严重的住房短缺问题，特别是低成本租赁单元的匮乏，导致了租金的急剧上涨和住房法规违规行为的增加。这种“住房饥荒”使得越来越多的居民承受着巨大的经济压力，而租金作为家庭支出的主要部分，其对公众健康可能产生的深远影响却尚未得到充分探讨。传统的公共卫生研究往往关注于化学或生物性暴露对健康的影响，但社会经济因素，如住房成本，是否同样会以类似“毒性暴露”的方式影响人群健康，成为一个亟待解答的科学问题。在此背景下，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创新性研究，将租金视为一种潜在的“毒性暴露”，系统分析了其与多种公共卫生指标之间的关联，该研究发表于《Public Health in Practice》期刊。

为了回答上述问题，研究人员主要运用了几项关键技术方法。研究数据来源于公共数据库，包括纽约市卫生部（DOH）2005年至2021年关于出生率、低体重出生率、肥胖患病率以及药物过量、脑血管疾病、心脏病和糖尿病死亡率的数据；各区中位数租金数据来自美国社区调查（American Community Survey）和弗曼中心（Furman Center）；布朗克斯区的住房违规数据来自纽约市住房保护与发展部的开放数据库。分析方法侧重于简单的统计技术，包括将各项比率与年份、中位数租金进行绘图分析，并进行双变量回归、多变量回归以及均值、中位数和标准差的比较，使用Excel进行数据整理和图表绘制，Statgraphics for Windows version 5.1进行统计分析。

线性剂量/响应关系与中位数租金

研究发现，2005年至2022年间，布朗克斯区的中位数租金上涨了30%，曼哈顿区上涨了41%。布朗克斯区的出生率与中位数租金呈强烈的负相关（R² = 0.90），曼哈顿区同样如此（R² = 0.86）。相反，两区的肥胖患病率（使用三年移动平均值）与中位数租金呈正相关（布朗克斯区R² = 0.89，曼哈顿区R² = 0.77）。这表明，在研究期内，租金对出生率和肥胖率的影响呈现出无阈值的线性剂量-反应关系，类似于铅对胎儿和幼儿发育的影响。

具有阈值的剂量/响应关系

研究观察到几个公共卫生指标在研究初期有所改善，但随后达到一个拐点，之后迅速恶化。例如，布朗克斯区的低体重出生率、布朗克斯区和曼哈顿区的药物过量死亡率以及布朗克斯区的脑血管疾病死亡率，在达到特定的租金阈值（分别约为1093美元、1088美元、1458美元和1050美元）后，下降趋势停止并转为上升。拐点后的比率与相应年份的中位数租金高度相关（R² 在0.70至0.98之间）。这表明租金上涨对这些健康结局产生了阈值效应。

另一种模式是阈值后出现平台期。心脏病死亡率和糖尿病死亡率在早期显著下降后，分别于2011年（布朗克斯区）、2013/2014年（曼哈顿区）和2010年（布朗克斯区）、2009年（曼哈顿区）达到拐点，随后进入波动平台期，不再呈现可靠的下降趋势。研究估算，若早期下降趋势得以维持，2021年的死亡率将远低于实际观察值，突显了租金上涨带来的负面健康影响。

出生率下降：社区层面

布朗克斯和曼哈顿各有12个社区 district（CD）。在2005年至2021年间，所有24个CD的出生率均出现下降，布朗克斯区下降幅度在10%至40%之间，曼哈顿区在17%至64%之间。在布朗克斯区，出生率下降与社区层面的租金负担（家庭收入≥30%用于租金的比例）和住房违规率显著相关，进一步支持了租金对生育行为的影响。

布朗克斯区的住房违规

布朗克斯区的住房违规数量从2005年的约19,000起激增至2024年的超过330,000起，且2018年后，最严重的C类（立即危险或健康威胁）违规比例上升。年度中位数租金和住房违规数与年度出生率的多变量回归分析显示，二者组合与出生率呈负相关（R² = 0.92），但租金本身的影响占主导地位。

研究的结论部分强调，租金表现出与有毒化学物质（如铅）相似的剂量-反应模式：某些健康结局（如出生率下降、肥胖率上升）无阈值效应，而另一些（如低体重出生、药物过量死亡、脑血管疾病死亡）则显示出阈值效应，阈值后健康风险随租金上升而增加。满足因果关系判断的标准：关联强度大（高R²值）、关联一致性（在不同行政区、不同健康指标中重复出现）、存在合理的机制（物质剥夺和结构性压力）。租金上涨通过限制家庭可支配资源（例如，支付租金后，布朗克斯区人均剩余资源远低于曼哈顿区）和引发不安全感、绝望感，进而影响健康行为（如饮食选择、药物使用）和生理应激反应（如代谢综合征、心血管疾病风险）。研究将药物过量死亡视为“绝望之死”，并将其与租金驱动的经济压力联系起来。此外，研究结果也指向环境正义问题，资源匮乏社区承受了更重的租金健康负担。

该研究的意义在于，首次系统地将租金概念化为一种需要监管的“毒性暴露”。研究人员主张，类似于对铅、汞等有毒物质的监管，公共政策应考虑对租金进行基于健康影响的规制，以应对住房危机对公共健康构成的严峻挑战。这项局限于纽约两个行政区的研究为更广泛地探讨住房成本与健康的关系开辟了新的视角，对全球面临类似住房压力的大城市具有重要的政策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