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危机下芬兰电力零售商推动动态定价的困境与启示：基于制度复杂性视角的分析

《Smart Energy》：Shifting Toward Dynamic Pricing of Electricity: What did we learn from the 2021–2024 energy crises?

【推荐语】为探究电力零售商在能源危机背景下推广动态定价(DP)的现实困境，研究团队以芬兰电力市场为案例，采用制度复杂性框架分析66份访谈及市场资料。研究发现，尽管危机促使零售商将DP作为风险管理策略，但固定电价仍主导市场，其背后是消费者接受度、社会公平性、服务责任等多重制度逻辑的冲突。该研究为理解能源转型中需求响应(DR)的实施障碍提供了重要启示。

　　

当风力发电机在寒潮中停止转动，当光伏板在阴雨天失去效能，电力系统的天平瞬间失衡——这就是高比例可再生能源时代必须面对的挑战。2021至2024年的能源危机如同一次压力测试，暴露出电力供需实时平衡的脆弱性。在此背景下，通过价格信号引导用户调整用电时机的动态定价(Dynamic Pricing, DP)，被视为实现需求响应(Demand Response, DR)的关键路径。尽管欧盟法规明确支持且智能电表技术日益成熟，但居民用户中DP的普及始终步履维艰。这种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吸引着芬兰学者Sini Numminen团队深入探究其背后的制度性障碍。

研究人员巧妙选取2021-2024年这一能源市场剧烈波动期作为观察窗口，以制度复杂性理论为分析透镜，通过剖析66场电力零售商高管的深度访谈资料，结合对同期市场产品布局的纵向追踪，揭示了DP推广过程中的深层矛盾。该研究发表于能源管理领域权威期刊《Smart Energy》，为理解能源零售商在技术转型与制度约束间的博弈提供了新颖视角。

研究方法的核心要素

研究采用质性主导的混合方法：首先通过文档分析梳理2010-2024年芬兰电力零售商产品策略演变；其次对16家主要零售商进行66场半结构化访谈，覆盖高管、产品经理等不同层级；最后运用制度逻辑框架对访谈文本进行编码分析，重点识别影响DP推广的冲突性制度原则。所有数据均经三角验证确保信效度。

研究发现：多重制度逻辑的博弈场

1. 1.
   危机驱动的风险转嫁策略
   能源批发价格剧烈波动期间，多数零售商将DP作为核心风险管理工具。通过将价格风险部分转移给消费者，企业显著降低了自身在现货市场中的风险敞口。然而这种策略性推广并未伴随长期市场教育投入，导致DP被异化为短期财务手段。
2. 2.
   消费者接受度的认知分歧
   尽管访谈显示零售商普遍认同DP的技术优势，但对用户接受度存在深层怀疑。多数企业认为居民用户对电价敏感性有限，且担心复杂定价机制引发客户流失。这种认知使得零售商更倾向于维持“心理安全”的固定费率模式。
3. 3.
   社会公平性的制度约束
   研究发现区域性电力企业尤其抗拒DP推广，因其被视为对弱势群体的价格歧视。在芬兰高度依赖电采暖的国情下，DP可能加剧能源贫困，这与公用事业企业的社会责任承诺产生直接冲突。
4. 4.
   网络服务与市场效率的悖论
   受监管的电网服务业务与竞争性售电业务间的制度张力尤为突出。前者要求稳定可靠的系统运营，后者追求市场效率最大化。这种结构性矛盾导致企业在推广DP时面临内部制度环境的抵触。

结论与启示：制度复杂性的解构

研究表明，DP在芬兰的受阻并非单纯的技术或经济问题，而是市场效率逻辑、社会责任逻辑、区域忠诚逻辑等多重制度逻辑相互竞争的结果。能源危机虽暂时强化了风险转嫁动机，但未能根本改变制度场域中的权力结构。该研究启示政策制定者：推动DP需构建配套制度安排，如建立弱势群体电价保护机制、设计渐进式定价转换路径等。对于正处于能源转型深水区的国家而言，芬兰案例警示我们需警惕“技术先行，制度滞后”的转型陷阱，真正实现能源革命需要技术变革与制度创新的协同演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