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尊在经验性回避与社区心理健康患者情绪障碍关系中的中介作用研究

《The Spanish Journal of Psychology》：The Mediating Role of Self-Esteem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xperiential Avoidance and Emotional Disorders in Community Mental Health Patients

本研究针对抑郁和焦虑等情绪障碍高发问题，探讨了经验性回避(EA)通过自尊(SE)影响情绪障碍的内在机制。通过对174名社区心理健康门诊患者的横断面分析发现，自尊在经验性回避与抑郁/焦虑症状间起完全中介作用，为基于自我决定理论(SDT)的心理干预提供了新靶点。

　　

在全球范围内，抑郁和焦虑等情绪障碍的发病率呈现令人担忧的增长趋势。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1990年至2013年间，这些疾病的患病率增加了约50%，而在COVID-19大流行的第一年，这一数字又进一步激增了约25%。情绪障碍不仅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还带来巨大的社会经济负担——据估计，抑郁和焦虑每年给全球经济造成约1万亿美元的损失，而每投资1美元治疗这些疾病，就能通过改善健康和工作能力获得4美元的回报。

面对这一严峻挑战，理解情绪障碍发生和维持的内在机制变得尤为重要。经验性回避（Experiential Avoidance, EA）作为与情绪障碍密切相关的关键因素，被定义为"个体与特定私人体验（如身体感觉、情绪、思想、记忆等）接触时，采取步骤改变这些体验的形式、频率或产生它们的背景的现象"。另一方面，自尊（Self-Esteem, SE）作为另一个重要的跨诊断构念，其水平低下也与情绪障碍密切相关。

然而，经验性回避与自尊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它们如何共同影响情绪障碍的机制尚不明确。先前的研究结果存在矛盾：有些研究发现两者之间存在关联，而其他研究则认为它们对精神病理学的影响是独立的。此外，这些研究大多局限于学生、非病理人群或特定临床人群，缺乏对情绪障碍患者这一高危群体的专门探讨。

在这项发表于《The Spanish Journal of Psychology》的研究中，Raquel Vazquez-Morejon及其同事试图填补这一研究空白，探讨自尊是否在经验性回避与情绪障碍（特别是抑郁和焦虑症状）之间起中介作用。研究人员通过对174名社区心理健康门诊患者进行横断面调查，使用过程宏（PROCESS macro）进行中介分析，结果揭示了令人瞩目的发现。

研究方法上，本研究采用横断面设计，纳入174名符合ICD-10情绪障碍诊断标准的社区心理健康门诊患者，通过自评量表收集数据，包括简明经验性回避问卷（BEAQ）评估经验性回避程度、罗森伯格自尊量表（RSES）测量自尊水平、患者健康问卷-9（PHQ-9）评估抑郁症状、广泛性焦虑障碍量表（GAD-7）评估焦虑症状，使用SPSS的PROCESS宏进行中介效应分析，并控制年龄因素的影响。

研究结果

描述性和相关性分析

研究样本包括174名参与者，其中女性123人（70.7%），男性51人（29.3%），平均年龄46.7岁（范围18-73岁）。相关性分析显示，经验性回避与自尊呈显著负相关（r = -0.49, p < 0.01），与抑郁症状（r = 0.37, p < 0.01）和焦虑症状（r = 0.30, p < 0.01）呈显著正相关。自尊与抑郁症状（r = -0.65, p < 0.01）和焦虑症状（r = -0.52, p < 0.01）均呈显著负相关。年龄仅与经验性回避呈微弱正相关（r = 0.16, p < 0.05），而性别在所有研究变量上均无显著差异。

中介分析：抑郁症状

中介分析结果表明，经验性回避通过自尊对抑郁症状产生显著的间接影响。具体而言，较高的经验性回避水平预测较低的自尊（a = -0.185），而较低的自尊又预测较高的抑郁症状（b = -0.879）。间接效应（ab = 0.163）的95%自助置信区间（0.115至0.218）不包含零，表明自尊的中介作用显著。效应大小κ2为0.364，说明观察到的间接效应占最大可能值的36%。经验性回避对抑郁症状的直接效应不显著（c' = -0.050, p = 0.11），表明自尊在经验性回避与抑郁症状关系中起完全中介作用。

中介分析：焦虑症状

在焦虑症状模型中，同样发现了自尊的显著中介作用。经验性回避对自尊的负面影响（a = -0.185）以及自尊对焦虑症状的负面影响（b = -0.468）均显著。间接效应（ab = 0.087）的95%自助置信区间（0.056至0.125）不包含零，效应大小κ2为0.232，表明间接效应占最大可能值的23%。经验性回避对焦虑症状的直接效应不显著（c' = 0.025, p = 0.37），再次表明自尊起完全中介作用。

研究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最重要的发现是，自尊在经验性回避与情绪障碍（包括抑郁和焦虑症状）的关系中起完全中介作用。这意味着经验性回避并不直接导致情绪障碍，而是通过降低个体的自尊水平间接产生影响。这一发现为理解情绪障碍的心理机制提供了新的视角。

研究者从自我决定理论（Self-Determination Theory, SDT）的框架解释了这一关系。该理论认为，对自身经验的开放和接触（即低经验性回避）有助于满足人类的三个基本心理需求：自主性、胜任感和关系性，这些需求的满足进而促进健康自尊的发展，最终提升幸福感并减少心理病理症状。

具体而言，经验性回避可能通过多种方式影响自尊的形成和维持。首先，回避行为阻碍了个体按照个人价值观行动的能力，而根据Branden（1995）的观点，承担按照自己价值观行动的责任对健康发展自尊至关重要。其次，高经验性回避的个体可能认为自己情绪调节能力不足，这种消极自我评价会损害自尊。此外，经验性回避可能导致个体感到不真实，阻碍亲密社会关系的发展，影响关系需求的满足。

这些发现对临床实践具有重要意义。它们表明，针对情绪障碍的心理干预不仅应直接针对自尊提升，还应关注减少经验性回避。特别是，基于接受的方法（如接纳承诺疗法）和正念干预可能通过降低经验性回避，间接促进健康自尊的发展，从而缓解情绪障碍症状。

研究还指出，单纯以提高自尊为目标的干预可能效果有限，甚至可能导致不健康的自尊形式（如自恋倾向）。相反，通过减少经验性回避来间接培养自尊可能更为有效，因为这促进的是与真实自我需求一致的自尊发展。

研究的局限性包括横断面设计限制了因果推断、便利取样可能影响结果普适性、以及仅使用自评量表可能带来共同方法偏差。未来研究可采用纵向设计、随机抽样和多方法评估来验证和扩展这些发现。此外，探索该模型在其他人群（如一般人群或其他精神障碍患者）中的适用性，以及考察经验性回避和自尊与生活质量等其他变量的关系也值得进一步研究。

总之，这项研究为理解情绪障碍的心理机制提供了重要见解，强调了在临床工作中同时关注经验性回避和自尊的重要性，为开发更有效的心理干预策略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