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弗吉尼亚州居民对自来水信念与饮用偏好之间的差距：一项横断面研究

本刊推荐：为探究为何半数美国人不饮用自来水，研究人员针对弗吉尼亚州808名成年人开展横断面调查，分析了信任度、安全感知等六项自来水信念与饮用水偏好间的关联。结果显示，尽管超三分之二受访者对自来水持积极信念，但仅54%偏好饮用；除对水质检测频率的认知外，其余信念均显著提升选择自来水（过滤或未过滤）的几率（aOR范围：1.56-3.20）。研究表明，积极的自来水信念是促饮的必要非充分条件，未来需从提升自来水公信力与口感等多维度缩小信念与消费间的差距。

　　

在美国，含糖饮料（Sugar-sweetened beverages, SSBs）是饮食中添加糖的主要来源，其摄入量与肥胖、2型糖尿病等心血管代谢风险因素密切相关。美国膳食指南建议用纯水等无糖饮料替代SSBs。然而，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是：尽管自来水触手可及且成本低廉，却有近一半的美国人选择不饮用它。相比之下，瓶装水的消费带来了严重的环境问题，包括塑料垃圾对海洋生态的破坏以及微塑料污染。那么，是什么因素驱动着人们在自来水、过滤水和瓶装水之间做出选择？是出于对安全性的担忧，还是对水质的怀疑，抑或是对提供水的机构缺乏信任？为了解开这个谜题，一项在美国弗吉尼亚州进行的研究试图深入探究人们对自来水的信念（beliefs）与实际饮用偏好之间存在的微妙关系。

这项发表在《Public Health Nutrition》上的研究基于一个核心观察：尽管许多民意调查评估了公众对水和供水公司的看法，但很少有人了解这些看法如何具体影响个人是选择拧开水龙头，还是打开一瓶瓶装水。研究团队提出，个人的选择可能取决于多个相互关联的因素，包括对水安全的信任、对使用水后发生不良事件的感知风险和严重性、过去涉水事件的显著性、对水口感气味等感官评价，以及为替代方案（如瓶装水或过滤系统）付费的意愿。此前弗吉尼亚州的一项调查曾发现，完全饮用自来水的人比只喝瓶装水的人对供水公司有更高的信任度，这支持了公用事业信任度与自来水饮用呈正相关的观点。然而，关于供水公司的哪些具体特征（例如，对自来水频繁检测的认知）可能塑造用水偏好，仍是一个待探索的问题。因此，本研究的目的在于检验成年人对水及其供水公司的看法是否与其首选水源有关。

为开展此项研究，研究人员利用了专门设计的“水信念调查”（Water Beliefs Survey）。该调查由弗吉尼亚健康青年基金会和弗吉尼亚健康催化剂组织的一个跨学科团队开发，旨在评估弗吉尼亚居民对其水的看法并确定饮用水偏好。市场决策研究公司通过基于地址的邮寄调查邀请和由Voxco组件的在线小组招募参与者。调查于2022年12月进行，共有1,576名18岁及以上的弗吉尼亚居民通过Voxco在线调查工具完成。为了专注于由公共供水系统服务的群体（符合美国90%人口的情况），本研究分析排除了使用私人水井或雨水收集作为饮用水源的743名参与者，另外24名参与者因本分析所使用的调查项目数据不完整而被排除。最终分析包括808名参与者。该研究被确定免于机构审查委员会（Institutional Review Board, IRB）审查。

调查内容包括人口统计学特征、水信念和饮水偏好。水信念通过六个问题来评估：1) 对水龙头流出的水的信任度；2) 对供水公司的信任度；3) 是否认为当地政府是水信息的可信来源（二元问题）；4) 对水龙头水质的评价；5) 认为水龙头的水安全与否；6) 对供水公司频繁检测水的认知程度。首选饮用水源通过“您偏好的饮用水来源是什么？”来确定，将偏好任何自来水（直接来自水龙头或经过过滤系统）的受访者与偏好瓶装水的受访者进行比较。

统计分析采用描述性统计和逻辑回归模型。计算了频率和百分比来描述样本特征和反应分布。对于李克特量表（Likert scale）反应，将两个最低的反应选项合并。使用卡方检验检验每个水信念与首选饮用水源之间的关联。建立了七个多变量逻辑回归模型：六个模型分别将每个水信念作为自变量（作为多类别因素处理），一个模型使用由六个水信念项目总和构成的信念总分（内部一致性Cronbach's alpha=0.78）作为自变量，均以偏好自来水（过滤或未过滤）相较于瓶装水的优势比（Odds Ratio, OR）为因变量。所有模型均根据年龄、性别、种族/民族、教育水平、住房状况和弗吉尼亚州内居住区域等人口统计学协变量进行了调整。还进行了敏感性分析，将结果变量改为偏好未过滤自来水相较于过滤水或瓶装水。

结果

样本特征与描述性统计

参与研究的808名成年人中，大多数为白人（72%），其次是黑人（19.6%）、亚裔（3.5%）、西班牙裔/拉丁裔（1.7%）或原住民/太平洋岛民（0.4%）。约三分之一样本的教育程度为高中或以下，约一半拥有至少大学学位。超过一半的参与者为女性、房主，且家庭年收入不低于50,000美元。参与者分布在弗吉尼亚州北部、西北部、东部、中部和西南部地区。

在最偏好的饮用水源方面，瓶装水是最常见的选择（n=370），其次是过滤水（n=312）。仅有126名参与者（15.6%）表示直接来自水龙头（即未过滤）的水是其首选饮用水源。这表明，尽管超过一半（54.2%）的参与者偏好某种形式的自来水（过滤或未过滤），但绝大多数偏好过滤水，而非直接饮用。

在水信念方面，大多数参与者（67%至78%，因问题而异）表现出积极的看法（即选择高于李克特量表中点的选项）。三分之二的参与者表示对其自来水有“一些”或“非常”信任，78%对其供水公司有“一些”或“非常”信任，69%将其水质评为“好”或“极好”，73%认为其水“有些安全”或“非常安全”。约三分之一非常信任其自来水（n=228）和供水公司（n=291），并认为其水非常安全（n=261）。约四分之一参与者表示非常了解供水公司频繁检测水（n=200），19.6%将其水质评为“极好”。约一半（49%）的样本认为政府是水信息的可信来源。信念总分的平均值为16.7（标准差：4.3），范围从6到24（可能值的全距）。除对水质检测频率的认知外，所有水信念均与首选水源显著相关（所有p<0.001）。

水信念与自来水偏好的关联

多变量逻辑回归模型结果显示，在调整了人口统计学特征后，除对水质检测频率的认知外，所有水信念均与偏好自来水（相较于瓶装水）的较高几率显著相关。具体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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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水龙头流出的水有最高信任度（“非常信任”）的参与者，其偏好自来水的几率是对水信任度最低（“完全不信任/不太信任”）的参与者的3.20倍（调整后优势比aOR: 3.20, 95% CI: 2.06-5.02, p<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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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水质评为“极好”的参与者，其偏好自来水的几率是评为“差/一般”的参与者的2.54倍（aOR=2.54, 95% CI: 1.22-5.36, p=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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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为自来水“非常安全”的参与者，其偏好自来水的几率是认为“非常不安全/有些不安全”的参与者的2.32倍（aOR=2.32, 95% CI: 1.42-3.82, p<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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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供水公司有“非常”信任的参与者，其偏好自来水的几率是信任度最低（“完全不信任/不太信任”）的参与者的1.85倍（aOR: 1.85, 95% CI: 1.06-3.28, p=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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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为当地政府是水信息可信来源的参与者，其偏好自来水的几率是持相反看法参与者的1.56倍（aOR: 1.56, 95% CI: 1.14-2.12, p=0.005）。
  在信念总分模型中，信念总分每增加一分，偏好自来水（相较于瓶装水）的几率增加9%（OR:1.09, 95% CI: 1.05-1.13, p<0.001）。

在人口统计学变量中，教育程度是与饮水偏好关联最强的因素：拥有大学学历的成年人偏好饮用自来水的几率大约是那些仅有高中或以下学历成年人的三倍。敏感性分析（比较偏好未过滤自来水与过滤水或瓶装水）的结果方向性和显著性保持一致。

讨论与结论

本研究揭示了一个关键现象：在弗吉尼亚州的成年居民样本中，对水龙头流出的水普遍存在的积极信念，并不足以使自来水成为首选的饮用水源。尽管超过三分之二的参与者对自来水给予 favorable 的信任度评级，但仅有一半表示偏好自来水，且只有16%的人报告偏好未过滤水。这表明在信念与实际消费行为之间存在显著差距。

研究结果指出，对水龙头流出的水的信任度与自来水偏好的关联最强，但对安全性、水质的看法以及对供水公司和地方政府的信任也是重要的预测因素。对于在整体对自来水持有 favorable 看法的情况下，仍偏好过滤水的现象，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参与者使用过滤器是为了改善水的感官品质（如风味、外观、气味），尽管本研究未评估此点。这与先前研究发现的即使对自来水安全性有相似看法的人，其饮水偏好也存在差异的结果一致。选择不同的水龙头选项（即未过滤或过滤）同时持有相似的水安全看法，支持了过滤器通常用于改善口感而非出于对水安全担忧的观点。这表明，对自来水安全性的信任可能是促使人们饮用自来水的必要条件，但并非充分条件。瓶装水的营销，常常将瓶装水定位为最纯净的水源，也可能在说服人们相信瓶装水优于自来水（即更健康或更安全）方面发挥作用，即使他们对自家水龙头的水持有 favorable 的看法。

本研究还发现，较高的教育程度与偏好自来水强烈相关。然而，样本本身具有高学历、高收入、以白人为主的特点。历史上，更高的收入和作为非西班牙裔白人与更好的水质和水基础设施相关，而这些人口统计学特征也与那些历史上享有高等教育特权的人群特征相符，这有效地复合了信任的两个重要前提：那些未曾遭受系统性歧视的人对其政府提供安全自来水的能力会有更高的信任，而那些拥有更高教育程度和财富的人生活在资源更丰富、自来水基础设施更好的社区。相应地，对黑人社区基础设施的投资不足及其被教育机构排斥的历史，可以解释本研究中发现的黑人种族是较低的水信任度、供水公司信任度和水安全感的独立预测因素。

此外，与现有研究一致，本研究观察到对政府的信任与自来水偏好之间存在直接关联。在美国，约85%的人口由政府拥有的供水公司服务，这对自来水消费具有重要影响。地理空间研究已将当地政府信任度调查数据与瓶装水销售量和售水亭（销售“净化”水的私营公司）的丰富度联系起来，证明了信任与消费这些自来水替代品之间存在反比关系。

本研究的优势包括通过“水信念调查”获得了关于水看法、参与者特征和用水偏好的数据，从而有机会使用调整后的统计模型预测首选水源。此外，除了已确立的自来水消费决定因素（如信任度和水质），该调查还包含了对水质检测认知度和对政府水信息信任度的问题，这些是相对未被充分研究的自来水选择预测因素。

研究的局限性也需要考虑。首先，“水信念调查”并非全国代表性样本，并使用调查小组进行参与者招募，限制了研究结果的普适性。其次，该调查未经过验证以评估本研究的结局指标——自来水偏好与实际水消费量之间的关系。再次，调查未捕捉到多种水源消费的情况（即有时喝自来水，有时喝瓶装水）。另外，关于水质的问题未明确是指水中无污染物或化学品，还是指口感、气味和外观等感官特性，也未考虑获取冰镇自来水的情况，而温度已知会影响水的适口性。最后，弗吉尼亚州的水系统约47%为公有，53%为私有，但本研究结果未根据社区水系统的所有权类型进行调整，而所有权类型与《安全饮用水法》（Safe Drinking Water Act）的合规性相关。

总之，本研究结果表明，大多数参与者对其水龙头流出的水和供水公司持有 favorable 的信念，但仅约一半的人将自来水视为首选的饮用水源。这表明看法与消费之间存在差距，未来的研究应探索如何缩小这一差距。这些发现提示，供水公司可以考虑需要改进的其他因素，例如改善水的适口性。此外，对水质检测频率的认知与自来水偏好之间缺乏关联，代表了供水公司向消费者提供额外信息以增强其可信度的潜在机会。尽管瓶装水给个人增加了经济负担，并因一次性容器和微塑料污染给环境带来负担，但这些产品仍然备受追捧。努力加强自来水的可信度及其感知质量和安全性，是未来研究的一个关键领域，具有使饮料消费与人口健康和环境可持续性保持一致的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