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售种子可及性对饮食多样性的影响机制：基于越南少数民族农民的多层次结构方程模型分析

《Food Security》：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ccessibility of retail seeds and diet diversity: a multi-level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 applied to ethnic minority farmers in northern Vietnam

本研究针对越南北方少数民族营养不良问题，通过构建多层次结构方程模型(MSEM)，揭示了零售种子可及性通过作物多样性对饮食多样性的影响路径。研究发现，农民对非自留种源(FSSS)的满意度通过提升作物多样性间接改善饮食多样性，而市场准入主要通过食物购买途径直接影响饮食质量。该研究为整合种子系统发展提供了实证依据，对改善边缘化群体营养安全具有重要意义。

　　

在越南北部连绵的群山之中，少数民族社区长期面临着隐性饥饿的挑战。尽管越南全国在消除营养不良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但聚居在偏远山区的少数民族群体仍饱受慢性营养不良困扰。研究表明，当地学龄前儿童的营养不良率是主体民族的两倍以上，这一问题与当地以淀粉类食物为主、微量营养素来源单一的饮食结构密切相关。

为破解这一难题，来自荷兰瓦赫宁根大学的研究团队将目光投向了农业系统的起点——种子。2025年发表于《Food Security》的研究论文《零售种子可及性与饮食多样性的关系：基于越南少数民族农民的多层次结构方程模型》首次系统探讨了零售种子可及性如何通过影响作物多样性进而改善饮食多样性的作用机制。研究团队创新性地采用多层次结构方程模型(MSEM)分析方法，通过对38个村庄近500户家庭的实地调查，揭示了种子系统与营养安全之间的复杂联系。

研究方法上，团队采用了三项核心数据收集策略：家庭问卷调查获取作物与饮食多样性数据，社区种子可及性调查评估种子来源满意度，市场调查记录种子种类与分布。关键创新在于运用多层次结构方程模型(MSEM)分析技术，该模型能同时处理村庄层面和家庭层面的变量关系，有效解决了传统统计方法在分层数据结构中的局限性。研究特别关注蔬菜和豆类这两类富含微量营养素的食物群体，采用7天饮食回顾法和3个月作物种植记录法确保数据准确性。

零售种子可及性现状分析

研究发现，自留种仍是当地农民主要的种子来源，占种植作物类型的83%。然而，零售种子市场发挥着不可替代的补充作用：17%的蔬菜和豆类品种来自市场购买，其中豆类作物的市场依赖度最高达20%。当地农民平均可接触到2个种子市场，最近市场距离平均为3.7公里，市场供应丰富度令人瞩目——平均每个市场提供58.2个不同的蔬菜和豆类品种。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专家对进口种子质量存在担忧，农民对零售种子的满意度评分却高达3.8分（5分制）。这种反差揭示了种子评价标准的差异性：在生计型农业背景下，农民更关注种子是否满足家庭日常需求，而非严格的商业标准。研究还发现，村庄市场（平均4.2分）获得的评价高于公社市场（平均3.6分），反映出小规模本地市场的适应性优势。

因果路径验证与模型拟合

通过构建有向无环图(DAG)建立理论框架后，研究团队使用Mplus软件的MLR估计器对模型进行验证。模型拟合优度指标表现优异：卡方检验结果不显著(χ²=3.37, df=5, p=0.644)，CFI和TLI指数均为1.00，RMSEA为0.00，表明假设的因果结构与观测数据高度吻合。

路径分析结果显示，农民对非自留种源(FSSS)的满意度通过作物多样性对饮食多样性产生显著间接效应（β=0.36, 95%CI[0.13-0.59]）。与此相反，市场准入对作物多样性的直接效应不显著，但其通过食物购买对饮食多样性的直接效应达到0.15个标准差。这一发现挑战了传统认知，表明在零售种子可及性中，农民的主观评价比物理距离更具影响力。

多层次效应分解

研究创新性地揭示了作物多样性在不同层级上的差异化影响。在村庄层面，作物多样性每增加1个标准差，饮食多样性直接提升0.90个标准差（95%CI[0.76-1.03]）；而在家庭层面，相应效应为0.47个标准差（95%CI[0.39-0.56]）。这一结果强调，饮食质量不仅取决于家庭种植决策，更受到社区整体食物环境的塑造。

收入路径分析显示，作物多样性通过蔬菜销售对饮食多样性的间接效应微弱（β=0.02），而家庭财富的总效应达0.27个标准差。这表明在研究对象中，蔬菜种植主要是生计导向，其他收入来源对饮食改善的贡献更为重要。

稳健性检验

研究团队通过两种策略验证结果的可靠性：使用首轮调查数据（2021年12月-2022年3月）重新拟合模型，以及采用经地形加权的市场距离指标。两种检验均证实了主要发现的稳定性，效应方向一致，仅系数大小存在合理波动。

讨论部分深入剖析了三个核心发现的理论意义。首先，零售种子市场的"灰色属性"（80%为未经严格监管的进口种子）在正规系统缺位的背景下，反而为边缘群体提供了必要的种质资源。其次，市场准入对作物多样性的非显著影响反映了其双重角色：输入市场促进多样化，而输出市场可能推动专业化，两种力量相互抵消。最后，女性经济赋能与饮食多样性的负相关（首轮调查显著）可能反映了当地独特的决策分工模式。

研究承认了三个主要局限：自留种可及性因内生性问题未能纳入模型；家庭层面作物多样性的解释度较低(R²=0.06)；样本限制了对季节性和民族异质性的深入分析。这些局限为未来研究指明了方向。

该研究的政策启示十分明确：改善少数民族营养状况需要双管齐下，既要支持作物多样化，也要加强市场联系。更重要的是，应发展整合正式与非正式渠道的种子系统，确保农民能够获得多样化、高质量的种子资源。正如研究者所言："将市场准入和作物多样性视为非此即彼的策略是片面的，两者完全能够协同作用。"

这项研究的意义超越了越南山区。它为全球发展中国家探索农业-营养关联提供了方法论范例，证明了多层次建模在解析复杂系统中的作用。当世界面临粮食安全挑战时，这项研究提醒我们：解决问题的种子，可能就埋藏在系统研究的土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