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轮转护士的工作困境与应对策略：一项质性研究

《BMC Nursing》：Dilemmas and strategies in the working experience of resident training nurses rotated in the intensive care unit: a qualitative study

本研究聚焦ICU轮转护士面临的过渡期冲击(Transition shock)，通过质性访谈揭示其工作困境（如任务繁重、节奏快、氛围紧张、教学同质化）及应对策略，为优化护士培训体系、提升临床适应能力提供实证依据，对降低护士离职率、保障护理质量具有重要意义。

　　

在医疗体系高速运转的今天，新入职护士的成长轨迹尤为关键。他们从校园踏入临床，犹如航船驶入未知海域，而重症监护室（Intensive Care Unit, ICU）无疑是这片海域中风浪最急、暗礁最多的区域之一。这里汇集了病情最危重的患者、最精密的医疗设备以及最紧迫的抢救任务，对护士的专业技能、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提出了极高要求。尽管中国通过护士规范化培训（Resident Training）的轮转制度旨在帮助新护士平稳过渡，但ICU的特殊环境往往使轮转护士（Resident Training Nurses）承受着巨大的“过渡期冲击”（Transition shock）。这种冲击若得不到有效缓解，极易导致新护士产生职业倦怠（Burnout），甚至离职，最终影响护理队伍的稳定性和患者的安全。那么，轮转护士在ICU的真实工作体验究竟是怎样的？他们遇到了哪些具体的困境？又是如何应对的？为了深入探究这些问题，张瑞珂等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质性研究，其成果发表于《BMC Nursing》期刊。

为了揭示ICU轮转护士的内心世界和工作实况，研究团队采用了描述性质性研究（Descriptive qualitative study）的设计。这种研究方法特别适合探索人类对于某种现象的感受和体验，能够通过深度访谈获取丰富、细致的资料。研究在中山大学附属第五医院外科ICU进行。研究人员采用了目的性抽样（Purposive sampling）的方法，从2023年9月至2024年2月期间，招募了19名在该ICU轮转、且轮转时间超过3个月的规范化培训护士作为访谈对象。这种抽样方法确保了参与者在性别、年龄、学历、职称、工作经历等方面具有多样性，从而能够最大程度地捕捉到不同的观点和经验。数据收集主要通过面对面的半结构化访谈（Semi-structured interviews）完成，访谈提纲涵盖了工作压力源、具体困难、所需帮助、对培训体系的看法以及身心感受等多个方面。访谈过程在保障隐私的环境下进行，并获得伦理委员会批准和参与者知情同意。随后，访谈录音被逐字转录成文本。数据分析采用了质性内容分析法（Qualitative content analysis），研究团队借助Nvivo 14.0软件，通过反复阅读、编码、分类和讨论，从大量访谈文本中提炼出核心主题和概念，并最终达成共识。

通过对19份访谈资料的深入分析，研究结果清晰地呈现出ICU轮转护士工作体验的四个核心主题，每个主题都包含了护士们感知到的困境（Dilemma）和他们所采取或认为有效的策略（Strategy）。

经历繁重的工作任务

轮转护士首先感受到的是ICU工作的巨大负荷。这主要体现在患者病情的瞬息万变、专业操作的复杂性以及频繁的夜班安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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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情变化（Change of Condition）：ICU患者病情危重且不稳定，变化往往突如其来。对于经验不足的轮转护士而言，识别这些细微变化是巨大挑战。有护士（N3）描述了一位相对平稳的患者突然发生室颤，自己顿时惊慌失措。应对这一困境的策略是细致的病情观察（Subtle Patient Observation）。护士们认识到，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觉，实时掌握患者状态，才能及时发现潜在风险（N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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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业操作（Professional Manipulation）：ICU涉及大量高级生命支持技术和复杂设备操作，如呼吸机管理、纤维支气管镜辅助等，这些在普通病房很少接触。轮转护士（N3, N13）普遍感到操作陌生而带来压力，例如在使用转运呼吸机带患者外出检查时，对设备报警的处理充满焦虑。他们提出的应对策略是实景培训和演练（Real-World Training and Exercise）。他们希望培训和考核能更贴近临床真实场景，在模拟实战中牢固掌握操作要点（N9, N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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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班（Night Shift）：由于ICU需要保证昼夜护士配备均衡，轮转护士因其年资浅、年纪轻，往往被安排更多的夜班。这导致他们的生物钟紊乱，难以获得充分休息，持续处于身心疲惫状态（N13）。值得注意的是，对于夜班频繁这一困境，研究中未能提炼出有效的个人应对策略，这反映了ICU人力资源紧张与工作负荷之间的固有矛盾。

经历快节奏的工作模式

在ICU，“时间就是生命”得到了最极致的体现。快节奏的工作模式给轮转护士带来了巨大的时间压力和应急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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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时间框架（Work Timeframe）：ICU的每项任务都有严格的时间节点。轮转护士由于操作不熟练和工作安排缺乏经验，常常担心无法按时完成工作，从而影响团队进度或患者治疗（N12, N18）。这种焦虑反而容易导致出错。他们找到的应对之道是高效的时间规划（Efficient Time Planning）。随着经验的积累，他们逐渐学会预判患者可能出现的状况和设备报警，从而提前规划工作，提高效率（N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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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急与抢救（Emergency and Rescue）：ICU患者随时可能发生病情急剧恶化需要抢救。面对突如其来的急救场面，轮转护士（N4）容易因操作速度慢和缺乏经验而慌乱。应对这一挑战的策略是无缝与默契的配合（Seamless and Tacit Cooperation）。他们认为，保持冷静、明确职责、并在遇到困难时及时向同事和上级求助是成功抢救的关键（N3）。

经历紧张的工作氛围

ICU高强度的工作也塑造了其独特的工作氛围：分工明确、讲求效率，但对错误容忍度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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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队合作（Teamwork）：高效的团队协作是ICU工作的基石。但当轮转护士跟不上团队节奏时，可能会遭到同事的催促甚至指责，从而产生焦虑和挫败感（N4）。他们采取的应对策略是寻求同伴支持与有效沟通（Seek Peer Support and Effective Mutual Communication）。与经验相近的同伴交流以及向高年资护士请教，是他们解决问题、适应环境的重要途径（N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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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事关系（Colleague Relationship）：由于轮转护士的“临时性”身份，他们有时难以完全融入ICU原有的护理团队，感觉缺乏归属感和尊重。一旦出错，容易受到过度质疑和责备（N5, N11）。他们渴望的策略是相互接纳与尊重（Mutual Adoption and Respect）。他们希望得到更多的宽容和人文关怀，而非单纯的批评，认为相互信任能显著减轻工作压力（N10, N11）。

经历普适化的教学项目

轮转护士身兼“护士”和“学生”双重身份，但ICU繁忙的临床工作往往使教学部分被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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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学风格（Teaching Style）：临床导师（Mentor）的教学风格因人而异。负责任导师会耐心指导，而有的导师可能因工作繁忙而指导敷衍（N2）。轮转护士建议的策略是规范导师资质与增加激励（Regulate Teachers' Qualifications and Increase Teachers' Incentives）。他们希望建立更严格的导师认证和再认证体系，并进行系统化培训，以保证教学的同质化和严谨性（N4, N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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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学内容（Teaching Content）：在实际工作中，轮转护士常常被视为劳动力而非学生，教学内容的深度和针对性不足（N9）。他们提出的策略是重构教学大纲（Restructuring the Teaching Syllabus）。希望培训内容能更细化、更专科技能导向，并安排在不同岗位（如秘书、组长）上学习，以全面掌握患者管理技能（N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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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学时机（Teaching Timing）：有时，轮转护士在尚未完全准备好时就被推上独立岗位，而必要的专科培训却相对滞后，这增加了他们独立值班时的恐惧感（N5, N10）。他们强调的策略是提前规划时间（Plan Time in Advance）。既需要管理者建立严格的独立上岗前考核制度，也需要护士自身主动规划学习，积极寻求培训机会（N1, N11）。

综上所述，本研究通过细致的质性分析，清晰地勾勒出ICU轮转护士在过渡期内所经历的一系列挑战及其应对方式。研究结论指出，轮转护士在ICU轮转期间经历了一个由迷失到适应的复杂过程，其根源在于繁重的工作任务、快节奏的工作模式、紧张的工作氛围以及普适化的教学项目。这些因素共同加剧了他们的过渡期冲击。

在讨论部分，研究者将本研究的发现与既往文献进行了对比和深化。他们指出，ICU工作的特殊性使得新护士面临的挑战尤为突出，而普适化的教学难以满足个体化需求。基于此，研究提出了多项具有重要实践意义的建议。首先，在组织层面，应优化ICU轮转护士的教学体系，包括规范临床导师的资质与培训，实施基于真实场景的、标准化的考核，确保轮转护士在获得独立工作权限前已具备足够的能力。其次，亟需加强针对轮转护士的人文关怀机制。护理管理者应着力营造协作、支持性的工作氛围，例如通过固定搭档、根据学习进度调整排班、公开肯定贡献等方式，增强轮转护士的归属感和价值感。同时，合理安排夜班后的休整时间对于缓解其身心耗竭至关重要。这些措施旨在从系统和文化层面为新护士的顺利过渡提供支撑，从而不仅有助于降低护士的离职率，稳定护理队伍，更能最终保障危重症患者的护理质量与安全。这项研究为护理管理者和教育者提供了宝贵的实证依据，指明了未来改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