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稀缺在收入与健康行为关系中的中介作用：一项因果中介分析

《BMC Public Health》：The role of financial scarcity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come and health behaviors: a causal mediation analysis

本研究针对收入不平等如何影响健康行为这一公共卫生难题，通过因果中介分析探讨财务稀缺（Financial Scarcity）的关键中介作用。研究人员基于荷兰GLOBE队列2379名成人数据，发现财务稀缺显著中介了收入对BMI、水果摄入和体力活动的影响（NIEBMI=-0.42, 95%CI:-0.64~-0.24），首次采用心理学财务稀缺量表（PIFS）揭示经济压力通过认知机制制约健康行为改变的深层路径，为从心理经济学角度干预健康不平等提供新视角。

　　

在当今社会，收入不平等如同一条隐形的鸿沟，不仅划分着财富的分布，更悄然塑造着人群的健康轨迹。当我们审视不同收入群体的生活方式时，一个令人困惑的现象反复出现：为什么收入较低的人群往往更难维持健康的饮食和运动习惯？传统的解释多聚焦于物质条件的限制——买不起健康食品、付不起健身房费用。然而，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单纯的收入提升并不总能带来健康行为的改善，这提示我们可能忽略了某些关键的心理机制。

荷兰的研究团队van der Veer等人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科学盲点。他们注意到，财务压力可能不仅仅是一个钱包问题，更是一个心智问题。根据稀缺理论，当人们陷入财务困境时，持续的财务担忧会消耗大量的认知资源，导致心智带宽受限，从而影响其决策质量和自我控制能力。这种“财务稀缺”状态可能使人们更倾向于选择即时满足而非长期健康收益，更难抵抗不健康食物的诱惑，也更难坚持规律运动。然而，这一理论假设在健康行为研究领域尚未得到系统验证。

为此，研究团队在《BMC Public Health》上发表了一项开创性研究，首次采用因果中介分析框架，深入探讨财务稀缺是否在收入与健康行为之间扮演中介角色。研究基于2021年荷兰GLOBE人口队列的2379名成人数据，将家庭等值收入分为四个等级，使用经过验证的心理学财务稀缺量表（PIFS）评估参与者的主观财务压力体验，并全面测量了BMI、水果蔬菜摄入量、休闲时间体力活动以及过去一年改变健康行为的尝试等多维度指标。

研究团队采用因果中介分析这一先进统计方法，将总收入效应分解为自然直接效应（NDE）和自然间接效应（NIE），从而量化财务稀缺的中介贡献。分析严格控制了性别、年龄、教育水平、就业状况、出生国、自评健康状况、伴侣同居状况和子女同住情况等八项潜在混杂因素，确保结果可靠性。

主要研究方法

研究使用荷兰GLOBE人群队列2021年横断面数据，样本包括2379名25-98岁成年人。关键变量包括等值家庭收入（四分位数）、财务稀缺（采用5项PIFS量表评估，分值范围5-25，低分表示高财务稀缺）以及七项健康行为指标（BMI、水果摄入、蔬菜摄入、休闲时间体力活动、尝试健康饮食、尝试增加体力活动、尝试减肥）。采用因果中介分析框架，通过线性回归（连续结果）和线性概率模型（二分结果）估计直接和间接效应，并进行了多重插补处理缺失数据。

收入对健康行为的总效应

研究发现，收入与BMI呈显著负相关，与水果摄入呈正相关，但与蔬菜摄入、体力活动及其他健康行为改变尝试无显著总效应。具体而言，最低与最高收入组对比显示，收入对BMI的总效应（TE）为-1.13（95%CI: -1.68~-0.56），对水果摄入的TE为155.19克/周（95%CI: 19.61~281.40）。

财务稀缺的中介作用

财务稀缺显著中介了收入与BMI、水果摄入和体力活动的关系。最低与最高收入组对比中，财务稀缺对BMI的自然间接效应（NIE）为-0.42（95%CI: -0.64~-0.24），对水果摄入的NIE为41.78克/周（95%CI: 3.46~79.88）。有趣的是，虽然收入对体力活动无显著总效应，但财务稀缺显示出显著的负向中介作用（NIE=-36.37分钟/周，95%CI: -59.88~-14.91），表明财务压力可能通过某些机制（如增加工作相关步行/骑行）影响总体力活动模式。

对健康行为改变尝试的间接影响

尽管收入本身对健康行为改变尝试无直接效应，但财务稀缺中介了这些关系。对于尝试健康饮食、减肥和增加体力活动，财务稀缺的自然间接效应（TNIE）均显著大于1，表明减少财务稀缺可能提高健康行为改变的意愿。

收入直接效应的有限性

除BMI外，收入对其他健康行为的自然直接效应（NDE）均不显著。当通过控制直接效应（CDE）分析将财务稀缺固定于无压力状态（PIFS=25）时，收入对健康行为改变的效应仍不显著，强化了财务稀缺的关键中介角色。

研究结论强调，财务稀缺而非收入本身，可能是影响健康行为更核心的因素。当控制财务稀缺时，收入提升对多数健康行为无显著直接影响，暗示单纯的经济补助政策可能效果有限，必须结合心理干预缓解财务压力。财务稀缺可能通过消耗认知资源、强化短期导向等机制，削弱个体追求长期健康目标的能力。这一发现挑战了传统健康不平等干预的纯经济视角，呼吁将心理经济学因素纳入公共卫生策略。

研究创新性在于首次将心理学财务稀缺量表应用于健康行为研究，并采用因果推断框架验证其中介作用。结果提示，针对低收入群体的健康促进项目需整合财务压力管理组件，如认知行为疗法提升经济决策能力，或可能更有效打破不健康行为循环。未来研究应深入探索财务稀缺影响健康行为的具体认知机制（如决策权衡、时间贴现），并开发针对性的双重干预策略，从经济与心理双路径促进健康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