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安排的二元视角：台湾老年夫妻分房睡眠与心理幸福感的关联性研究

《BMC Public Health》：Multilevel analysis of sleep arrangements and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among older couples in Taiwan

本研究针对老年夫妻睡眠安排对心理幸福感(PWB)的影响机制，采用多水平结构方程模型(SEM)分析台湾北部860对老年夫妻数据。研究发现分房睡眠与较低水平PWB显著相关(β=-0.12,p<0.05)，该关联在控制夫妻关系质量等混杂因素后依然稳健。研究创新性地将睡眠视为夫妻层面的社会行为，为老年心理健康干预提供了新视角。

　　

当夜幕降临，老年夫妻的睡眠选择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健康密码？传统观念认为"同床共枕"是婚姻幸福的象征，但现代生活中因打鼾、作息差异等因素选择分房睡眠的夫妻日益增多。这种睡眠安排究竟会促进个体睡眠质量，还是会影响夫妻间的情感纽带？台湾阳明交通大学健康与福利政策研究所的林文旭与乔奇教授团队在《BMC Public Health》发表的研究，首次在亚洲社会文化背景下深入探讨了这一看似私密却关乎公共健康的重要议题。

研究背景凸显出两个关键矛盾：一方面，睡眠问题在老年群体中尤为突出，与癌症、心血管疾病和抑郁症风险密切相关；另一方面，绝大多数研究将睡眠视为个体行为，忽视了其作为社会活动的本质。特别是对于长期共同生活的老年夫妻，睡眠更是一种嵌入夫妻关系背景的双人舞。然而现有研究多基于西方社会，且对睡眠安排（同床、同房不同床、分房）的关注不足。台湾作为保守的东亚社会代表，其居住空间有限且对亲密关系保持低调的文化特性，使得该地区的研究具有独特的学术价值。

研究团队基于社会生态理论框架，采用多水平结构方程模型(SEM)这一先进统计方法，对台湾青年项目(TYP)2019年调查中860对老年夫妻（共1720人）的数据进行深入分析。心理幸福感(PWB)作为研究的核心变量，被操作化为包含快乐（hedonic well-being）、生活满意度（evaluative well-being）和幸福感（eudemonic well-being）三个维度的潜变量，这种测量方式既符合世界卫生组织对心理幸福感的定义，也兼顾了中国文化对幸福（xingfu）的特殊理解。

主要研究方法

研究采用多水平结构方程模型(SEM)处理夫妻数据的嵌套结构，其中夫妻为第二水平单位，个体为第一水平单位。通过多水平验证性因子分析(MCFA)验证心理幸福感(PWB)测量模型的信效度。睡眠安排通过夫妻双方自报"是否与配偶同房同床"问题交叉验证确定。统计分析使用Mplus 8.10完成，采用全信息最大似然法(FIML)处理缺失数据。

研究结果

睡眠安排与心理幸福感的直接关联

研究发现，与同床睡眠的夫妻相比，分房睡眠的老年夫妻心理幸福感水平显著较低(β=-0.12, p<0.05)。即使控制了个体睡眠质量、抑郁症状、自尊等关键变量后，这一关联仍然稳健。分床睡眠（同房不同床）也显示出与较低心理幸福感的边际显著关联(β=-0.17, p<0.05)，但在加入夫妻互动变量后变得不显著。

个体因素对心理幸福感的影响

在个体层面，睡眠质量差(β=-0.13, p<0.01)、抑郁症状严重(β=-0.47, p<0.01)和低自尊(β=-0.38, p<0.01)与心理幸福感呈显著负相关。多水平验证性因子分析显示，快乐、生活满意度和幸福感三个指标的组内相关系数(ICC)分别为0.24、0.26和0.30，证实了采用多水平模型的必要性。

夫妻互动因素的调节作用

研究发现，夫妻冲突与心理幸福感负相关(β=-0.05, p<0.05)，而亲密沟通则与心理幸福感正相关(β=0.08, p<0.05)。值得注意的是，在控制这些夫妻互动变量后，分房睡眠与心理幸福感的负向关联依然显著，表明睡眠安排对心理幸福感的影响独立于夫妻关系质量。

跨水平交互效应分析

随机斜率分析揭示了一个有趣现象：分房睡眠加剧了低睡眠质量对心理幸福感的负面影响(β=-0.16, p<0.01)，表明睡眠安排调节了个体睡眠特征与心理健康的关系。

敏感性分析验证稳健性

研究人员进行了严谨的敏感性分析，包括使用10年前测量的夫妻关系质量作为控制变量，以及采用不同的睡眠安排编码方案。结果均证实了主要发现的稳健性，分房睡眠与较低心理幸福感的关联在不同模型设定下保持一致。

研究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通过创新的二元研究视角，揭示了老年夫妻睡眠安排与心理幸福感之间的重要联系。分房睡眠与较低心理幸福感的关联可能通过两条路径解释：从社会规范角度，同床睡眠代表着亲密关系的"共处文化"，违背这一社会预期可能产生压力；从依恋理论视角，共同睡眠提供安全感，降低警觉水平，促进睡眠质量和心理健康。

研究的理论贡献在于将睡眠重新概念化为夫妻层面的社会行为，突破了传统研究将睡眠视为个体行为的局限。实践意义上，研究结果提示临床医生和公共卫生工作者在评估老年夫妻心理健康时，应关注其睡眠安排这一容易被忽视但重要的生活因素。

研究的局限性包括横断面设计无法确立因果关系，以及自我报告数据可能存在的回忆偏差。未来研究可采用纵向设计追踪睡眠安排与心理幸福感的动态互惠关系，并结合客观睡眠测量方法（如活动记录仪）提高研究效度。

尽管存在这些限制，本研究通过对亚洲社会大样本老年夫妻的深入分析，为理解睡眠这一基本人类活动的社会维度提供了重要启示。随着全球老龄化进程加速，关注老年夫妻的睡眠健康不仅关乎个人福祉，更是实现健康老龄化的重要公共卫生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