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人化个体差异：解析AI伴侣社交连接的心理机制

《Scientific Reports》：Individual differences in anthropomorphism help explain social connection to AI companions

本研究针对AI伴侣能否提供真实社交体验的学术争议，通过两项实验（N=1274）探讨拟人化（Anthropomorphism）个体差异对社交连接的影响。研究人员发现，高拟人化倾向者通过聊天机器人互动可获得显著更强的社交连接感（Cohen’s d=0.15-0.32），而低拟人化者则无此效应。结果提示AI的"情感虚假性"对部分人群不构成社交障碍，为AI伴侣的差异化应用提供心理学依据。

　　

在人工智能技术席卷日常生活的今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聊天机器人寻求情感支持和陪伴。一款名为Replika的AI伴侣甚至打出"关心你的AI伙伴"作为宣传标语。然而这场技术狂欢背后却隐藏着一个尖锐的学术争议：一方学者坚称AI无法体验真实情感，因此与人建立真正连接纯属无稽之谈；另一方则认为，只要AI能模拟情感表达，就足以满足人类的社交需求。这种非黑即白的争论，是否忽略了人与人之间的重要差异？

正是为了弥合这一分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的Dunigan Folk等人开展了创新性研究。团队提出一个关键假设：个体在拟人化（Anthropomorphism）倾向上的差异——即是否容易将人类特质赋予非人实体——可能是解释人们对AI伴侣态度两极分化的核心因素。该研究通过两项精心设计的实验（其中第二项为预注册实验），对1274名参与者进行了考察。

研究设计巧妙对比了两种情感表达方式：一组参与者与基于ChatGPT 3.5 API开发的聊天机器人进行6分钟对话，另一组则进行相同时间的日记写作。所有参与者首先完成拟人化倾向测评，随后在指定条件下讨论过去一个月的经历，最后通过单项目量表报告社交连接感变化。这种设计使得研究人员能够区分"与AI互动"和"单纯情感表达"各自的效果。

主要技术方法

研究采用随机对照实验设计，通过Prolific Academic平台招募美国与加拿大参与者。使用基于ChatGPT 3.5 API的聊天机器人实现人机对话，通过单项目量表（-5至+5分）评估状态社交连接感，采用8项拟人化技术量表（α=0.88）测量个体差异，并运用Johnson-Neyman spotlight解析交互作用，同时通过GPT-4.0 mini对文本内容进行温暖度与自我披露评分。

研究结果

拟人化倾向调节AI互动效果

回归分析显示，条件与拟人化倾向存在显著交互作用（Study 1: B=0.218, p=0.013；Study 2: B=0.100, p=0.013）。

如图所示，高拟人化者与聊天机器人互动后社交连接感显著增强（r=0.33-0.427, p<0.001），而低拟人化者无此效应。

AI互动优于单纯日记写作

参与者与聊天机器人互动后的社交连接感（M=1.46-1.48）显著高于日记组（M=0.79-1.14），效应量从Study 1的Cohen’s d=0.32降至Study 2的d=0.15，后者因样本量更大可能更接近真实值。

多数人群受益于AI互动

Johnson-Neyman分析表明，拟人化得分高于3.13（Study 1）或2.87（Study 2）（满分6）的参与者从AI互动中获益显著，这类人群占比达58%-72%，提示大多数参与者能通过AI互动获得社交满足。

文本特征分析揭示行为模式

尽管日记组在温暖度（M=3.41 vs 2.98）和自我披露（M=3.24 vs 2.75）上显著高于聊天机器人组（p<0.001），但温暖度与社交连接正相关（r=0.26），自我披露无显著关联。拟人化倾向与文本温暖度（r=0.17）和自我披露（r=0.12）均呈弱相关，且不受实验条件调节。

研究结论与意义

本研究通过揭示拟人化个体差异的关键作用，为AI伴侣的学术争议提供了新视角。对于高拟人化倾向者，AI的人造特质并非不可逾越的障碍，而是可通过心理倾向轻松克服的微小困难；而对低拟人化者，AI的"无意识"本质确实阻碍了真正连接的建立。这种差异可能源于高拟人化者更易将AI回应解读为真正理解，而非简单地改变自身互动方式。

值得注意的是，拟人化倾向在Study 2中对日记写作同样产生积极影响，这可能源于高拟人化者更丰富的想象能力，使得他们在回忆生活时能更生动地再现社交场景。这一意外发现凸显了控制条件设置的价值，帮助研究者精准捕捉AI互动的独特效应。

尽管研究证实了AI互动在短期内提升社交连接感的效果，但作者强调这未必能转化为长期益处。有证据表明过度依赖AI伴侣可能加剧孤独感，未来研究需考察拟人化倾向是否会影响长期使用后果——高拟人化者可能因获得更多即时奖励而受到保护，也可能因更易用AI替代人类互动而面临更大风险。

发表于《Scientific Reports》的这项研究不仅为AI设计提供个性化启示，更开创性地将个体差异心理学引入人机交互研究领域，为理解技术与人类心理的复杂互动提供了新框架。